我叫方媛媛，生於江州這座潮濕而溫柔的城市。
我的記憶，總是被一團金色的光暈包裹著，那是夏日午後的陽光，是海邊鹹濕的海風，更是那段無憂無慮的童年。
那時候，世界廣闊無垠，我們一群小蘿卜頭，就是這片天地裡最鮮活的色彩。
一切都從幼兒園開始。
江州幼兒園的午睡室，陽光透過窗戶，在木地板上描繪出斑駁的光影。
空氣裡彌漫著淡淡的奶粉味和消毒水味，混合著孩子們特有的甜膩氣息。
我躺在小床上，偷偷睜開一隻眼，看著斜對麵的小男孩。
他叫周祁毅，總是安靜得像一片雲，皮膚白皙得近乎透明，安靜得不像這個年齡的孩子。
他很少笑，眼神裡總帶著一絲淡淡的憂鬱，像個小大人。
“老師，周祁毅又咳了！”一個清脆溫柔的聲音響起，那是餘晚晚。她的小臉圓嘟嘟的，眼睛大大的，每天午睡醒來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周祁毅。
“咳咳……咳咳……”周祁毅果然開始咳嗽起來，小小的身子蜷縮在薄被裡，顯得那麼脆弱。
“周祁毅，哮喘又犯了嗎？”老師立刻走過去，輕柔地拍著他的背，語氣裡滿是心疼。
我看著，心裡有些悶悶的。
周祁毅總生病，我哥唐錦華說他是“林黛玉”，動不動就咳。
但我知道，餘晚晚特彆喜歡他，每天上課都會偷偷關心他，給他遞水，或者把自己的小零食分給他。
“媛媛，彆看了，睡你的覺。”一個低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帶著一絲不耐，卻是唐錦華。
唐錦華是我的繼哥，因為他的養母改嫁給了我爸爸，他成了我異父異母的哥哥，他隻比我大半歲，從小就跟我一個班，美其名曰“方便照顧”。
實際上，就是個小管家，什麼都要管。
我立刻閉上眼睛，假裝睡著了。但過了一會兒，我還是忍不住悄悄睜開。唐錦華正撐著頭，用一種我看不懂的眼神看著周祁毅，眉心微微蹙起，仿佛在思考著什麼深奧的問題。
我忍不住用腳尖踢了他一下。
“乾什麼？！”他壓低聲音，但語氣還是有點衝。
“看什麼看？小老頭！”我悄聲回敬。
他沒理我，隻是翻了個身，背對著我。
但我知道，他肯定也在偷偷關心周祁毅。
我哥就是這樣，嘴上不饒人，心裡卻比誰都柔軟。
那年秋天，何佳雲轉學來了我們幼兒園。
她有著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大眼睛，像個洋娃娃。她一來，就成了孩子們關注的焦點。
“大家好，我叫何佳雲。”她第一次自我介紹時，聲音甜甜的，卻又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自信。
我看著她，心裡有點好奇，又有點不服氣。
“媛媛，你彆跟何佳雲走太近，她看著就不好惹。”唐錦華在我耳邊嘀咕。
“你管我！”我瞪了他一眼。
然而，何佳雲卻對周祁毅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她會主動走過去，遞給他一個漂亮的糖果，或者給他講一個生動的故事。
“周祁毅，你喜歡聽鋼琴曲嗎？我給你彈。”她會趴在他床邊，用小手在空中比劃著。
周祁毅的眼睛裡會閃爍著微光，輕輕點頭。那時候，何佳雲對周祁毅的這份關心，讓餘晚晚有些悄悄的失落，但她從未表現出來，隻是默默地關注著周祁毅的身體，關心他是否按時吃藥。
我們五個小小的身影，就像被命運的絲線纏繞在一起，在江州這座南方小城，開始了彼此交織的童年。
江州小學。
紅磚綠瓦的教學樓，在陽光下顯得格外醒目。操場上，孩子們嬉笑打鬨，空氣中充滿了汗水和泥土的味道。我們升入小學，還是同班同學。
那是一個五年級的秋天，樹葉開始泛黃，帶著一絲蕭瑟。午休時間，安靜的教室裡，一陣低低的啜泣聲打破了平靜。我抬頭看去，是餘晚晚。她坐在座位上，小小的身子有些顫抖，臉上帶著淚痕。
“怎麼了，晚晚？”我立刻跑過去，唐錦華緊隨其後。
“她……她又欺負我……”餘晚晚指著教室後麵，一個比我們高出一個頭的高年級胖子正得意洋洋地笑著，手裡還拿著餘晚晚最喜歡的彈珠，那是她爸爸送給她的禮物。
“還回來！那是餘晚晚的！”周祁毅站了起來，他平時總是那麼安靜，此刻卻像一隻被激怒的小獸，臉色有些發白，但眼神卻異常堅定。
胖子看到周祁毅，臉上露出不屑的笑容：“喲，小病秧子也敢出頭？小心我一拳打哭你！”
他舉起手，作勢要打周祁毅。
“你敢！”周祁毅沒有退縮，雖然他的哮喘讓他身體顯得瘦弱，但此刻他卻毫不畏懼地站在餘晚晚身前。
胖子真的動手了，一拳打在周祁毅的肩膀上。周祁毅疼得悶哼一聲，卻依然沒有讓開。
“你這個混蛋！”我看著餘晚晚流淚，看著周祁毅被打，一股無名火騰地燒起來。我衝過去，對著胖子的肚子就是一拳。
胖子沒想到我一個女生會動手，疼得彎下腰，捂著肚子。
“方媛媛！你乾什麼？！”唐錦華一把拉住我，但看到胖子那副囂張的樣子，他的眼神也冷了下來。
“他欺負晚晚和周祁毅！”我氣得直跺腳。
唐錦華鬆開我，看向胖子，聲音低沉而帶著威脅：“再敢動我妹妹和我的朋友一下，我讓你知道什麼叫後悔。”說完，他也沒有猶豫，照著胖子的肚子也補了一拳。
胖子疼得大叫起來：“你們……你們竟然敢打我！”
周祁毅也扶著餘晚晚，眼中帶著感激和一絲愧疚。
很快，老師聞聲趕來。
“方媛媛！唐錦華！周祁毅！餘晚晚！你們在乾什麼？！”老師的聲音嚴厲，帶著驚詫。
胖子立刻哭喪著臉，指著我們：“老師！他們打我！他們以多欺少！”
“老師，是這個胖子先欺負晚晚的！他還打了周祁毅！”我立刻反駁。
唐錦華站在我旁邊，雖然不說話，但那副“就是我乾的”表情，讓老師頭疼不已。
老師看了看周祁毅被打紅的肩膀，又看了看餘晚晚的淚痕，再看看我哥那副護短的樣子，最終歎了口氣。
“行了，都彆說了！你們四個，給我去走廊罰站！站到下課！”老師指著教室外麵的走廊，語氣裡帶著無奈和一絲隱忍的怒火。
何佳雲站在一旁，小臉上帶著一絲焦急，她似乎想說什麼，但老師的眼神太過嚴厲，她最終沒有開口。
我們五個乖乖地排成一排，站在走廊上。陽光透過走廊的窗戶，灑在我們身上，卻帶不走我們身上的疲憊。
“疼嗎，周祁毅？”餘晚晚小聲問，伸出手想去摸周祁毅的肩膀。
“不疼。”周祁毅搖搖頭，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容，看向餘晚晚的眼神帶著暖意，“謝謝你，媛媛。還有錦華。”
“哼，小意思。”我拍了拍胸脯。
“你們就是欠揍，活該！”唐錦華嘴上這麼說，卻悄悄地遞給我一塊糖。
我們四個站在走廊上，雖然身體很累，但心裡卻異常開心。那一刻，我們之間的友誼，仿佛變得更加堅不可摧。
直到放學，我們還在罰站。老師把我們叫到辦公室。
“你們知不知道錯了？”老師嚴肅地問。
我低著頭，小聲嘀咕：“他先欺負人的……”
唐錦華直接不說話。
“老師，他們知道錯了，都是一時衝動。”這時，何佳雲走了進來，她甜甜地對老師說，“老師，我看到胖子同學確實有點不對，他平時就喜歡欺負人。今天他們也是為了保護同學才衝動的，您就彆告訴家長了，他們保證下次不敢了。”
老師看著何佳雲，歎了口氣：“佳雲啊，你就是太懂事了。行吧，看在佳雲的麵子上，這次就算了。但下次再犯，我直接告訴家長！”
走出辦公室，我們都鬆了口氣。
“何佳雲，謝謝你！”我真誠地對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