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隨我來。”娜塔莎的嗓音帶著戰場歸來的疲憊，鎧甲隨著她側身的動作發出清脆碰撞。
看正玉起身走來，才開始帶著正玉去見那幾個小鬼。
鐵鏽混著皮革護理油的特殊氣息在兩人之間彌漫，正玉落後半步，目光掃過騎士長肩甲縫隙裡乾涸的血跡。他落後半步，看著對方高大的背影，跟隨在高大騎士投下的陰影裡，注意到對方步伐的微妙變化。
那柄巨劍，隨著騎士的步伐輕輕拍打腿甲，發出規律的"哢嗒"聲——這讓他突然意識到，從見麵到現在，娜塔莎始終配合著他的步調在調整速度。
——娜塔莎是把艾娃的長槍歸還了？還是她其實更擅長在團體戰鬥中使用大劍？
“你把她們安置在哪了？”正玉問道，聲音在空蕩的廊柱間產生輕微回聲。
“會客廳，”娜塔莎在拐角處不著痕跡地放慢腳步，每個字都像在權衡輕重，“西爾文家族為每位士官都配備了獨立會客場所。更何況...”她突然停下轉身，鎧甲折射的冷光在正玉臉上投下細碎陰影，乾脆拋出一些真相，省的醫師總是好奇自己的本意，“那群孩子裡，有我未來的徒弟。”
這句話像把鑰匙，"哢噠"一聲解開了正玉連日來的疑惑。
他終於明白為何娜塔莎始終對艾娃的暴行無動於衷——若是娜塔莎與霍蘭一樣，都是擁有未來的記憶，或者直接認為自己就是從未來而來。那麼艾娃在她眼裡是個將死之人。
在知曉未來結局的人眼中，將死之人確實值得寬容。
“未來...我以為你會一直裝傻。”正玉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口。
娜塔莎隻是微微頷首，道：“您說笑了，請。”
城堡走廊在他們腳下延伸，明明滅滅的魔法燈將兩人的影子時而拉長時而壓短。正玉暗自驚訝，往常需要對照小地圖才能找到的會客廳，跟著娜塔莎卻像穿過自家後院般輕鬆。
隻幾個轉彎，會客廳的橡木門已然在望，在這座隨時變換格局的陣法城堡裡，娜塔莎她總能找到最快捷的路徑。
“到了。”娜塔莎屈指敲門，門內孩童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有意等了幾秒，這才推開門邀請正玉進去。
正玉並未馬上進入會客廳，他的注意力被身後異象吸引。回頭望去，感覺到一陣奇妙的眩暈感。
來時的走廊正在融化，猩紅地毯正融化成白色石徑，花紋牆壁扭曲成藤蔓纏繞的玫瑰窗欞。兩側浮現出開滿夜薔薇的拱廊，這種空間置換的魔法看多少次都令人目眩——不愧是擅長封印和陣法的西爾文家族。
“請不要注視它，醫師。”覆甲的手掌突然遮蔽視線，娜塔莎的聲音帶著罕見的緊張，“有些陣法變幻時會帶有催眠和攻擊的效果。請您進屋休息一下吧。”當手掌移開時，走廊已恢複原狀，仿佛剛才的異象隻是幻覺。
隻有鼻腔裡殘留的味道證明剛才並非幻覺。
會客廳的布置出人意料。雖說是會客廳，但其實更像是屬於士官的小型辦公休息的場所。
位置多安裝在西爾文家族外側的城堡小屋中，裡麵有值夜時可以休息的小屋，外麵則是辦公的桌椅和一套小型沙發。正玉的目光卻被正對大門的物件吸引——艾娃的長槍被高懸在牆上，槍尖直指門扉，在燭光下泛著冷冽的光。
這又是什麼裝修風格？中不中西不西的，還絲毫不講究風水，嘖。
往好處想想，塞勒姆應當是沒有視察下屬的房間的愛好，也沒有規定她們自己的房間要怎麼裝飾。
正玉在娜塔莎的指引下，先坐在了椅子上休息。他捧著孩子們倒的熱茶，又披上了娜塔莎找來的毯子。
他真的想說，自己沒那麼嬌貴，陣法帶來的眩暈buff不過5秒左右。過去那一小陣，他已經好了。但在一群小孩呼啦啦圍上來，帶著蜂蜜餅乾和陽光曬過的毛毯氣息。
他很難將這些小家夥全部叫住。
一陣兵荒馬亂後，他側麵的沙發上整整齊齊坐了五六個小蘿卜頭，有高有矮，有胖有瘦，均是正玉曾見過的那些孩子。他的劍三係統自帶插件，因此輕易將幾位孩子的名字叫了出來：“伊萊恩、凱思琳、安德魯、維維安、伊迪斯。”
嗯，讓我看看，半身人傀儡師、長身人雷騎士、地精檢察官、半獸人協會前台、長身人鉑金聖女。
不愧是曆史中被玩家們反複薅npc庫存的地方。
小小溫斯坦，當真人才濟濟。
“很高興能再見到您。”伊萊恩麵色如常，完全看不出現實中想要操控正玉的模樣，八字眉的小孩子對正玉率先行禮。
雖然體格最為嬌小，但這個年紀的半身人，通常已經可以當成半個成年人看待。
也許正因為是‘假小孩’，所以他先前對正玉有著誤解。如今誤會解除，他依然厚著臉皮用自己仿若孩童的麵龐撒嬌。
“我也是，很久不見，各位。”正玉並不拆穿這位半身人，既然幾位孩子沒有戳穿，他也不會戳穿幾人有記憶的真相。
正玉隻點點頭，而後寬容地看著幾位神情中帶著成熟的孩子，“我聽聞你們有‘集會’的消息？這很重要，長話短說吧。”
幾位假小孩對視，而後由鉑金聖女伊迪斯開口，將她所知的情報一一道來。
期間，騎士長女士始終站在正玉的斜後方，手按劍柄的姿勢看似護衛，實則是種無聲的拒絕。
當伊迪斯開始講述集會情報時，正玉從茶杯倒影裡捕捉到娜塔莎緊繃的下頜線，注意到娜塔莎的拇指在劍柄上反複摩挲——那裡有道新鮮的裂痕，像是剛經曆過一場惡戰。
這些天娜塔莎作為塞勒姆手下最能乾的騎士，她既要處理複活市民引發的產權糾紛，又要應付夢境中九年前的戰事，鐵打的人也扛不住。
她鎧甲上未清理的血跡、眼底的青黑，都在訴說同一個事實：
這個遊走在兩個時空之間的靈魂，已經疲憊到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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