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話結束,鉑金聖女撫平袖口褶皺起身,她對麵前的兩位大人告辭:“女神庇佑您。時辰已至,我們也該啟程了。”
吊燈投下細碎光斑,娜塔莎的銀甲隨呼吸微微起伏。她頷首示意,對還跟在她身後抓著披風不放手的孩子說:“凱思琳,送客。”
這個指令讓房間陷入短暫寂靜。
捏著她披風玩的孩子猛地抬起頭來,她問道:“領隊?是我嗎?”
年幼的實習騎士凱思琳指著自己的臉,像極了誤闖議政廳的幼鹿。凱思琳又向前靠近一些,仰頭凝視著娜塔莎。凱思琳再次問道:“是由我來送嗎?”
娜塔莎閉目捏了捏眉心。被霍蘭臨時召見的疲憊尚未消散——艾娃得知霍蘭的請求後,便已經放了她的值。此時陪同醫師正玉就成了她唯一的任務...雖然沒有明說,但實際上就是放了她的假。
此刻本該在營房休整的鎧甲還硌著肩胛骨。她強忍歎息反問道:“怎麼?難道連出門的路都忘記了?”
騎士長低沉的尾音,激起凱思琳條件反射的站直身子。多虧這久違的殺氣,她終於開始思考,隻是思緒卻偏離了正軌。
“可我在西爾文家族城堡並無自由行動的權利!我不像您那般年少有為,能夠在城堡內擁有自己的會客廳。”凱思琳先是爭辯了一句,而後有些委屈地低聲囁嚅,“畢竟...我現在還不是您的侍從。”
說完這些,年輕的實習騎士,呆呆地暗自神傷。
維維安的犬耳在沙發後動了動,半獸人少女努力蜷縮毛茸茸的身軀,試圖躲過即將爆發的低氣壓。
果然,娜塔莎眉頭絞成死結,頗為頭疼。
連那幾位本來沒什麼關係的小夥伴,交換著眼色開始後撤。
“哈,有趣。”正玉慵懶的嗓音打破僵局。他倚在沙發靠背上,旁觀著這場鬨劇,此刻終於忍不住輕笑出聲。待他笑夠了,這才提點道:“孩子,你領隊的意思是——‘報她的名字’。”
正玉看向娜塔莎,補充道:“你如今雖尚未成為娜塔莎的侍從,但她已將你視為自己的侍從。對吧?”
騎士長女士輕咳一聲,頷首道:“我既已決定,收你為我的侍從,便不會食言。”
凱思琳的瞳孔瞬間亮如晨星。九年後將橫掃北境雷暴的年輕騎士,此刻卻因一句認可雀躍得原地蹦跳,差點撞翻古董燭台。“哇——真的嗎!”她撲向試圖逃竄的維維安,把臉埋進少女炸開的絨毛裡,“聽見沒!我是領隊的侍從了!”
“鬆手!傻瓜!笨蛋!你鼻涕蹭我尾巴上了!”維維安的咒罵混著凱思琳含糊的傻笑,讓娜塔莎緊繃的嘴角終於鬆動。被這孩子突如其來的喜悅所感染,忘卻了訓練時被愚鈍侍從折磨的未來。
多好啊,她在暴雪中撿到的小流浪者,那時蜷縮在馬廄的臟團子,如今已能在陽光下放肆歡鬨。
"附加條件。"娜塔莎屈指敲擊大劍的劍鞘,“隻要你日後‘不做任何有損溫斯坦城’的舉動。”
"絕不會!"凱思琳從絨毛中抬頭時還粘著幾根銀灰狼毛,滑稽的模樣衝淡了肅殺氣氛。
被她趁機抱住一頓亂吸的半獸人維維安,渾身毛發豎起齜牙咧嘴,膨脹得像個毛球。
娜塔莎揮揮手示意送客,又在少女領著同伴衝向門廊時補了句:"還有,彆總仗著年紀小就戲弄獸人。"
橡木門吞沒了孩子們嬉鬨的回聲。待門合攏,娜塔莎這才歎息一聲,而後向正玉致歉:“抱歉醫師,這孩子被我慣壞了。讓您見笑。”
正玉深知,這根本是娜塔莎作為領隊,在為自己的侍從騎士凱思琳善後。
他搖頭,評價道:“怎麼會,多活潑的孩子。”
他承蒙九年後凱思琳的雷騎饋贈,怎麼會因為這孩子一時張狂而問責。隻是這點,就不用對娜塔莎告知了。
“是啊,我是為了孩子們能歡笑,才會加入雷騎。”娜塔莎看起來輕鬆不少,她詢問正玉,“說到這,您起初讓霍蘭少爺接見我,又是為了什麼呢?既然您已經見過那幾個小鬼,現在也輪到我來幫您了。”
“確實該進入正題了。”正玉指尖不知何時停駐著一隻蠍,尾針正滲出幽紫霧靄,“我能信你嗎?騎士。”
“自然可以。”騎士神情一肅,但她仍斬釘截鐵地回答了。
“噓,彆這麼確定。”那隻蠍子被正玉放置於娜塔莎的眼前,他語氣陰惻,麵容也隱沒在垂下的白發陰影下顯得狡詐異常,“我的一名下屬,為我製就此種‘用於約束’的蠍尾毒。若背叛,將體驗比北境寒災更殘酷的死亡。即使如此,您願意接受束縛嗎?”
娜塔莎毫不遲疑地單膝跪地,她向這位醫師昭示自己的誠意:"隻要不危及溫斯坦子民,那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