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視線掠過露西,那份溫和的憂慮如同初冬的薄霧,也悄然籠罩了她毛茸茸的耳尖,隨即沉甸甸地回到所有人身上。
露西輕輕鬆了口氣,
她知曉自己中間人的身份大概是瞞不過神使,但既然沒有被揭穿,就意味著自己仍然可以以第三方的視角為正玉謀取更多。
“因此我再次大膽揣測……西爾文家族所追求的‘完美結局’,其藍圖隻由他們描繪。”正玉似乎向自己發問,又像是在詢問能聽得他聲音的英傑們,“那結局對誰而言是‘完美’?是溫斯坦城的子民嗎?是死去的溫莎華女士嗎?”
在座數人,紛紛於心中否認。
必然不是。
溫斯坦城的子民被掠奪後代、錢財乃至於性命。假若沒有正玉,懷抱著逝者回憶的幸存者隻能接受現實。
而溫莎華女士是地母教的忠誠信徒,即使死亡是意外。她必然不喜被複活術打擾死後的清淨。地母教的忠實信徒都以度過‘隨時死亡都不會後悔的一生’為榮。
某種程度上,她們也是受害者。
那麼....
艾爾法代替正玉,這位德魯伊少爺提問:“‘完美’......難道僅僅為了滿足某些人永無止境、如同深淵般的野心與貪婪?我聽說過,艾娃姐姐是從數位子代鬥爭中誕生的完美繼承人...啊,我太傻了,我早該發現不對勁的。”
他喉間發緊,比起發問,更像是捫心自問。
即使這件事於他而言已經是九年前的事,他仍為了自己沒有看清真相,沒有及時幫助應該幫助之人而難過。
畢竟艾爾法並非普通的本地居民,而是這本勇者鬥魔族小說原本的勇者主角。也許他現在還沒有足以匹配後續劇情的實力,但他作為一本小說的中心人物,他的人生觀、價值觀、世界觀必然是作者仔細雕琢的結果。
作為最後一任聖人的純白聖女。
友人a,她手下的主角,又怎麼會是一位能夠罔顧性命的人物?
“我說出這些,並非要煽動背叛或立刻對抗霍蘭少爺——他或許也隻是巨大陰影中的一枚棋子。”正玉輕輕拍拍艾爾法垂下的頭,繼續說道,“可以犧牲艾娃小姐在棺槨中殘存的安寧,可以犧牲街頭巷尾無名者的生命與鮮血,可以犧牲忠臣用一生鋪就的前程,甚至……”
神使的聲音更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
“可以犧牲我的‘價值’——如同一個即將被榨乾的工具。”
他的手指,蒼白而修長,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顫抖,輕輕撫過自己頸間那處若有若無的印記。那印記並非皮膚上的刺青或傷疤,而是一種契約的顯現:
“被這無形的鎖鏈束縛於此,隻為履行複活艾娃的承諾。然而,這份能力卻成了填不滿的深淵。從艾娃到溫莎華……她們對‘複活’的渴求已近乎貪婪。”
“塞勒姆領主甚至不願見我,隻傳遞冰冷的命令。我憂慮,當溫莎華複生,交易完成,他們承諾告知的‘純白聖女’遺體的下落……真能兌現嗎?”
他抬起眼,目光穿透人群,看向未知的黑暗,“還是……我也會像那位稅官,像無數被拋棄者一樣,在失去‘價值’後,被悄然抹去?”
這番剖白,將私人化的、帶著血腥味的恐懼,與所有人的處境赤裸裸地捆綁在一起。
貝蒂女士黑袍下的身軀猛地一僵,倒吸一口冷氣,瞳孔因震驚而劇烈收縮。
——她從未想過,正玉那看似從容的停留,背後竟是被家族用承諾鑄就的冰冷鐐銬所禁錮!
一股混雜著心疼與憤怒的熱流衝上她的喉嚨,令她失聲。
最後,正玉的目光再次環視每一個人,尤其是玩家們。那份長輩對晚輩安危的深切掛念,濃稠得幾乎化為實質,從他深邃的眼眸中流淌出來,帶著灼熱的溫度。
他的語氣變得無比鄭重,帶著懇切與警示:
“我隻懇請諸位英傑:在履行你們的職責、保護他人的同時,務必,務必,也要保護好自己。
請時刻保持警惕,洞察周遭的異常。
西爾文家族的‘清算’或許不會立刻降臨,但若他們的‘完美結局’需要犧牲品,你們這些擁有‘獨特視角’、知曉內情的‘勇者’,以及我這樣即將‘用儘價值’的存在,都將首當其衝!”
確認自己已將危險的來源與對象剖析清楚。
他微微閉眼,再睜開時,眼中是破釜沉舟般的決絕,仿佛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我已看透這盤棋局的凶險,也已做好……在最壞時刻,將這精心布置的棋盤徹底掀翻,哪怕玉石俱焚的準備!
但在那之前,我懇請諸位,了解我們真正的處境與潛在的敵人。
這並非為了播撒仇恨,而是為了賦予你們在風暴來臨前,築起心防、保全自身的力量。”
“唯有活著,才有未來;唯有清醒,才能選擇。”他的聲音最終沉澱為一種深沉的祝福與囑托,“我……隻願諸位能平安走到終點,無論那終點,是否真是西爾文家族所描繪的‘完美’幻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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