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緩緩停下。
燙金刺眼的“榮祿侯府”四個字上,像是凝了層猩紅的人血。
季雪棠看著牌匾,手指緊緊攥著衣袖,袖邊被她扭得幾近撕裂。
“雪棠,你終於到了。”一個中年男子急急忙忙從府內走出來,大步走過去,緊緊把她抱在懷中。
“侯爺,你就是再擔心侄女,也該克製些。”馮氏不滿的聲音逐漸靠近,慵懶的話音裡帶著隱隱的責備。
“打探的人說馬車早進城了,怎麼這會子才來?”
“你弟弟本就下落不明,白白惹得你伯父擔憂。”
馮氏走到季永彬身旁,睨了眼季雪棠,這一睨,心裡咯噔一下。
眼前這張已經長開的臉,和記憶中那張臉一模一樣。當年夫君就是被那張臉勾得被貶去偏僻郊縣,如今,又急急把她女兒接了來。
十多年過去了,對她仍餘情未了!
季永彬感覺到季雪棠身體有些僵硬,連忙鬆開手,下意識後退兩步,聲音裡裹挾著幾分沉悶。
“孩子從未趕過這麼遠的路,你彆把她嚇著。”
“快進府說話。”季永彬說著,朝侯府裡走。
“侯爺一聽說你們姐弟在路上出了意外,擔心得茶飯不思,今晚終於可以睡個安穩覺了。”馮氏語氣變得不由自主的陰陽怪氣。
再次聽到他們倆隔了一世的聲音,季雪棠心底的恨,快要噴湧而出,她死死掐著手心,讓自己歸於冷靜,標準行禮。
“伯父、伯母,馬夫連日趕路神誌疲乏,帶著我們走錯了方向,這才到晚了。”季雪棠略顯疲態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回答得不卑不亢。
馮氏虛浮的笑容,透著深意:“這些沒眼的下人,慣會欺負你孤苦無依,今後,伯母自會替你管教好他們。”
季雪棠倏地停下腳步,茫然地看向她,嘴上的話卻絲毫不讓。
“伯母,我的人,我自己約束。”
馮氏臉上的笑意,僵了下,看出她眼中的倔強,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笑意又重新回到臉上,轉身走到季永彬身邊,狀似無意嘟囔了句。
“年紀輕輕,如此要強,以後不得了了。”
季永彬不以為意:“金陵帶來的傭人,她用習慣了,你就隨她罷。”
“夫君此話何意?難不成我還能害了她?”馮氏當即停下步伐,一雙眼瞪得鼓鼓的。
季永彬吧唧一聲,無奈的看著她,半晌說不出話來,揮揮手,跨步走了。
季雪棠埋著頭,隔著距離走得極慢,與他們夫婦拉開距離,企圖與她撇乾淨——他們吵架,與她無關。
“我去看看晚膳準備得怎麼樣了,你帶二小姐去香榭苑安置。”馮氏留下一句話,走向旁邊的甬道。
一個沒了娘的小賤蹄子,拒絕好心幫她約束下人,不識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