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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極惡之鬼(1)(1 / 1)

“報告!西側高地壓製完成!抵抗清除!”急促而清晰的戰報通過耳機傳入龍馬弦一郎耳中。直升機下方,蛇歧八家的黑衣精銳正從剛剛攻克的製高點——那座能俯瞰極樂館核心區域的小山丘湧向極樂館奢華的庭院與外廊。探照燈的光柱撕裂雨幕,將琉璃瓦和朱漆欄杆照得慘白,也映照出抵抗者被迅速撲滅的身影和轉瞬即逝的血花。

龍馬弦一郎緊盯著戰術平板上的熱成像圖,指節無意識地敲擊著冰冷的舷窗。戰報是順利的,一個接一個的據點被拔除。抵抗確實存在,猛鬼眾的爪牙並非束手就擒,每一次交火都伴隨著生命流逝的殘酷證明。然而……他鷹隼般的目光鎖定了這次行動的核心區域,心頭那份沉甸甸的憂慮卻揮之不去。這抵抗的烈度,遠低於他個人最壞的預期,也遠低於此處應有的分量。

應該不會出問題吧?他搖了搖頭,這次行動出動了三位家主,除了他以外還有犬山家主和風魔家主,就是為了保證徹底拔掉猛鬼眾的大本營。隻是消滅一群叛逆,不需要出動蛇歧八家的皇。儘管內心這樣告訴自己,但龍馬弦一郎心中的憂慮還是沒有散去。

此刻,那被重重包圍的極樂館內隻有一個身影。

他立於光潔如鏡的地板,素色和服在寂靜中流淌。目光悠遠,仿佛穿透了四周的奢華與即將到來的血腥,落在某個無人知曉的彼岸。薄唇輕啟,一首古老而哀婉的歌謠流淌而出,聲音清澈如山澗。

他的聲音初起時極輕,極緩,如同夜露悄然凝結在冰冷的青葉之上,帶著一種空穀幽蘭般的清冽與孤寂。每一個音節都吐露得異常清晰,如同玉珠滾落銀盤,在空曠的大廳裡激起細微的回響,竟蓋過了窗外隱約傳來的廝殺喧囂。

青葉の笛よ(aobanofueyo青葉之笛啊)

吹き散らせ(fukichirase吹散它吧)

音調微微揚起,卻並非激昂,而是帶著一種洞悉一切後的決絕。那“吹散”二字,仿佛蘊含著某種無形的力量,不是狂風暴雨,而是深秋裡足以拂落萬千黃葉的、帶著宿命意味的微風。

浮世の露の(ukiyonotsuyuno這浮世如露)

はかなさを(hakanasao短暫無常)

明日は出陣(asuashutsujin明日即出征)

いざさらば(izasaraba就此永彆)

最後的句子,他的聲音重新拔高,卻並非激昂,而是一種澄澈的、斬斷一切牽絆的清明。io縱有萬般留戀)aanashi此刻皆空)

聲音戛然而止,隻留下絕對的寂靜在大廳中蔓延。那“空”字,仿佛一個巨大的、吞噬一切的虛無漩渦,將所有的留戀、悲歎、乃至生的氣息,都徹底吸儘。它並非唱給生者,而是為這座即將傾覆的極樂館、為那些注定消逝的生命無論敵我),吟誦的一曲空靈而冰冷的鎮魂歌。

戰國遺音《青葉之笛》,武士訣彆的悲歌。其詞句浸透了戰國武士訣彆的血淚。相傳源自美濃梟雄齋藤道三的悲歎——他從親子吹奏的笛聲中聽出了殺父的預兆與命運的無常。“吹散浮世之露”,道儘了生命朝露般的短暫;而“就此永彆”、“此刻皆空”,則是武士踏上不歸路前,對塵世萬般留戀的最終割舍。

他緩步走向刀架。目光越過數柄名刀,精準地落在那柄通體如冰似雪的長刀上。刀鞘線條古樸流暢,沒有絲毫多餘的雕飾,卻透著一股源自歲月深處的清冽寒意。風間琉璃的指尖帶著一絲珍惜拂過冰冷的鞘身,嘴角勾起近乎溫柔的弧度。

“真理之羽……”他低聲念出這把刀的名字。這是來自那位“惡魔”的第一件禮物。優美如垂落的天鵝翎羽,卻又蘊含著能切開一切虛偽與黑暗的鋒銳。他喜歡這份矛盾,他握住刀柄,緩緩將刀身抽出半寸。雪亮的刃光瞬間刺破大廳的華光,映亮了他深邃的眼眸,也映照著不遠處桌麵上靜靜躺著的那件東西。

一張金屬麵具,材質非金非鐵,在燈光下流轉著內斂的暗色光澤,邊緣有極其細微、手工捶打留下的、幾乎難以察覺的起伏,透出精妙的鍛造技藝。麵具的線條柔和流暢,麵頰上,一滴仿佛由凝固水銀熔鑄而成的淚珠,閃爍著幽光。微微上揚的嘴角勾勒出悲天憫人的弧度,如同低眉垂目的佛陀,凝視著塵世的一切苦難。這悲憫的形態是如此精妙傳神,不知出自哪位古代能工巧匠之手。

然而,風間琉璃凝視著它,卻清晰地感受到那精妙古樸的外表下,洶湧著令人窒息的恐怖。這不是普度眾生的慈愛,而是一種終結的慈悲——一種以徹底毀滅的痛苦洪流,瞬間衝刷、碾碎、終結一切凡塵苦難的“仁慈”。如同用焚儘森林的山火來“治愈”一棵病樹的枯萎,用滔天海嘯的窒息來“解脫”溺水者的掙紮。這張麵具,是“惡魔”意誌的冰冷化身,它所代表的“憐憫”,是比任何殘酷都更令人絕望的終極答案。

忠於他的人,櫻井小暮早已帶著核心力量悄然撤離。而留在外圍,此刻正被蛇歧八家無情碾碎的,是那些對“王將”死心塌地的“餌”。他們的犧牲,是計劃中冰冷的注腳,是吸引猛獸踏入陷阱的誘餌。

風間琉璃的目光在“真理之羽”雪亮的刀鋒與麵具那古樸悲憫的淚痕間流轉。他緩緩拿起麵具,冰冷的觸感帶著金屬的厚重感滲入指尖。神的悲憫?不,這麵具代表的是終焉的慰藉,是以絕對的力量和徹底的湮滅,來“賜予”凡塵苦難以永恒的、不容置疑的終結。

他輕輕地將這精妙而古老的麵具覆在臉上。冰涼的金屬完美地貼合皮膚,隔絕了最後一絲屬於“風間琉璃”的氣息。那悲憫的淚痕和嘴角的弧度,此刻與他融為一體。透過麵具的眼孔,他似乎望見了窗外直升機刺目的光柱,以及光柱下如蟻群般湧動的蛇歧八家成員。

“那麼……”一個混合了麵具金屬冰冷質感和他自身清冽音色的聲音響起,平靜無波,卻蘊含著風暴降臨前的死寂,“序幕結束。終幕的演員……該登場了。”

《青葉之笛》的餘韻仿佛還在空曠的大廳裡繚繞,如同未散的硝煙,為即將到來的血宴揭幕。真理之羽,在他手中微微低鳴,仿佛渴望著飲下那名為“終焉”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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