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依言將他扶到床邊。他幾乎是沾到枕頭的那一刻,緊繃的身體就徹底鬆懈下來,沉重的眼皮合上,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零站在床邊,靜靜地凝視著他。睡著的零號,收起了所有棱角,那張時常帶著或戲謔或冰冷神情的臉,此刻顯得異常安穩。額前散落的黑發柔和了眉眼的線條,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淡淡的陰影,呼吸均勻而綿長,胸口隨著呼吸輕輕起伏。
這副毫無防備的模樣,竟奇異地給人一種孩童般的感覺,仿佛所有的紛爭、所有的重擔、所有的瘋狂都與此刻的他無關。他隻是累了,需要一場純粹的安眠。
零就那樣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房間裡隻剩下他平穩的呼吸聲和窗外遙遠的、模糊的城市底噪。她冰藍色的眼眸深處,似乎有什麼情緒極快地掠過,如同冰原上倏忽即逝的極光,難以捕捉。最終,她什麼也沒做,隻是悄無聲息地後退一步,轉身離開了床邊,輕輕帶上了房門,將這片難得的安寧留給了他一個人。
零輕輕帶上零號的房門,回到自己房間。她拿出手機,屏幕瞬間被來自蘇恩熙的密集簡訊刷屏。
電話另一頭,蘇恩熙正深陷在一張巨大的、看起來就無比柔軟舒適的雲朵造型沙發裡,幾乎整個人都要陷進去。她身上套著一件寬鬆的動漫聯動款t恤,頭發隨意地紮成團子,鼻梁上架著一副防藍光眼鏡。身邊散落著幾包開封的薯片和喝了一半的可樂。
“零!緊急情況!老板雷達瘋狂指向那個男孩!”
“他到底是什麼來頭?值得老板這麼關注?”
“你們現在位置安全嗎?需要支援嗎?雖然我覺得你不需要)”
“他狀態怎麼樣?有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表現?快說說!”
按她的理解,能被自家那個老板如此“惦記”,這男孩絕對是顆重磅炸彈,會變身哥斯拉咆哮著摧毀日本她都信。
零麵無表情地掃過那一連串焦急的詢問,指尖在屏幕上快速點過,隻回了四個字:“一切正常。”
隨後,她便將手機調成靜音,反扣在床頭,徑直走向浴室,任由溫熱的水流衝刷身體,也將外界的紛擾暫時隔絕。
另一邊,深陷在沙發裡的蘇恩熙看到這條回複,猛地坐直了身體,差點打翻手邊的可樂。
“一切正常?!”她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鏡,對著手機屏幕叫出聲,聲音在堆滿手辦和零食的房間裡顯得格外清晰,“這算什麼答案啊!‘正常’是這個世界上最不正常的形容詞好嗎!是性格正常得像普通高中生?還是力量正常到能一拳打穿牆壁?或者說他和老板的互動正常得像失散多年的親兄弟?!”
她劈裡啪啦地又發了一連串追問過去,語氣從焦急變成了帶著點抓狂的吐槽。但信息如同石沉大海,再無回音。蘇恩熙哀嚎一聲,重新倒回她的雲朵沙發裡,抱起一個等身抱枕,鬱悶地嘟囔:“零這個溝通障礙星人……‘一切正常’簡直比‘世界末日’還讓我難分析啊!”她憤憤地又抓起一片薯片,哢嚓哢嚓地嚼著。
就在蘇恩熙抱著抱枕,對著零那“一切正常”的回複生悶氣,哢嚓哢嚓地啃著薯片泄憤時,她的私人手機特彆提示音突然響了一下——是老板的專屬鈴聲。
她一個激靈,差點從柔軟的雲朵沙發裡滑下來,手忙腳亂地在一片零食包裝袋中摸到手機。劃開屏幕,映入眼簾的並非預想中的指令或詢問,而是一張圖片。
那是一張星空照片。
深邃的、近乎墨黑的天幕上,銀河如同潑灑開的鑽石塵沙,璀璨得令人窒息。星辰清晰得仿佛觸手可及,沒有一絲城市光汙染的乾擾。星空之下,是同樣濃稠如墨的海麵,寂靜無聲,隻在圖片的右下角邊緣,能看到一小段模糊的、似乎是船舷的欄杆的陰影。
圖片沒有任何配文。
蘇恩熙鬆了口氣,她了解自家老板的脾性——他心情好的時候,總會有些出人意料的舉動,有時是親自挑選並送出的、恰到好處的禮物,有時就是這樣突如其來的、帶著點分享意味的小驚喜。既然圖片沒有附帶任何指令或暗示,那它大概率就隻是一份單純的“禮物”,一份來自遠洋的、靜謐的美麗。
“唔…拍得還真不賴。”她歪頭欣賞了一下,覺得這深邃的星空確實比她自己找的那些壁紙更有格調。於是她很乾脆地操作了幾下,將這張老板發來的星空圖,設為了自己平板的桌麵壁紙。做完這件事,她便將手機放到一邊,重新抱緊抱枕,沉浸回她的動漫世界,將遠洋的星辰暫時拋在了腦後。
與此同時,在真正浩瀚無垠的遠洋之上。
一艘燈火通明、體型優美的大型遠洋客輪正平穩地航行在墨色的海麵上。此刻,船上大部分的客人正聚集在華麗的餐廳裡享用精致的晚餐,或是興致勃勃地湧入利用公海法規開設的賭場中,在輪盤、骰子和撲克牌桌前嘗試著自己的運氣。音樂聲、談笑聲、籌碼碰撞聲與海浪的輕響交織在一起,構成了一派奢華而熱鬨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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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船頭一處相對僻靜的觀景甲板上,路鳴澤獨自憑欄而立。與船艙內的喧囂形成鮮明對比,這裡隻有海風的聲音。夜晚的海洋不再溫和,帶著鹹腥味的海風肆意吹拂著他額前的碎發。他昂貴的外套沒有扣上,衣擺在風中獵獵飛舞,像一件極具質感的黑色鬥篷,在身後張揚地舞動。
他無視了下方甲板隱約傳來的喧鬨,迎著凜冽的海風,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近乎迷醉的神情。他感受到了,空氣中、無邊的海洋裡,那活躍而徹底臣服的元素波動。它們如同他與生俱來的權能,如同他身體延伸出去的、絕對聽話的肢體,隨著他的心意悄然彙聚、流轉,這種如呼吸般自然的掌控感,他已經遺忘了太久。
“真是不記得,有多久沒有能這樣自由地掌握元素了……”他低聲自語,聲音幾乎被風帶走,唯有那雙金色的瞳孔中燃燒著熾熱而愉悅的光芒。所有元素都如同他身體的一部分,如臂使指。
“真是暢快……”他微微閉上眼,仿佛在擁抱這整個狂暴而黑暗的海洋,感受著那久違的、磅礴的權與力在體內與天地共鳴,“權與力結合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