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依依和零號拎著給繪梨衣和零帶的點心與零食，並肩走在回酒店的路上。忽然，零號的腳步頓了一下。幾乎在同一時間，路依依也抽了抽鼻子。一股極其淡薄，卻被他們超乎常人的嗅覺清晰捕捉到的血腥味，混雜在各種氣味中。
那味道的來源，是旁邊一條光線昏暗的小巷。
零號停下了腳步，目光平靜地投向巷口的陰影處。
就在他駐足的同時，一個穿著普通黑色外套、身形精乾的男人如同鬼魅般從巷子的黑暗中快步走出。他低著頭，姿態恭敬得近乎謙卑，徑直來到零號麵前約三步遠的地方站定。
男人身上沒有明顯的血跡，動作也乾淨利落，但他周身縈繞的那股剛結束殺戮不久的、若有若無的戾氣，以及……雖然他顯然已經仔細擦拭過，但金屬表麵細微孔隙裡依舊殘留的、屬於血液的甜腥鐵鏽味——這些都逃不過零號和路依依的感知。那是一柄剛見過血的匕首的氣息。
“對不起，至尊。”男人的聲音壓得很低，帶著敬畏與請罪的意味，“我們發現這批‘死侍’出現得有些晚，清理工作未能完全避開公共區域，打擾到您了。”
零號的表情沒什麼變化，隻是眼神深處掠過一絲考量。他淡淡地問道：“最近的死侍，出現的頻率很高？連你們都有些攔截不過來了？”
男人的頭垂得更低了，幾乎要埋進胸口，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艱澀：“是屬下的失職，請您責罰。”
“不用道歉。”零號的聲音依舊平穩，卻透出一股冰冷的寒意，仿佛北冰洋底湧上的暗流，“該為此付出代價的，不是清理垃圾的人。”
他的目光越過眼前請罪的男人，望向了東京更深、更暗的夜色儘頭，那雙平日裡總是帶著幾分慵懶或戲謔的眼睛，此刻清晰地閃過一絲極度危險的金色光芒。“是那些……把這些肮臟東西放出來的人。”他的語氣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審判意味。
在那片絕對獨立於世俗互聯網的、由龍族技術構築的隱秘維度中，幾道古老的意誌正在交鋒。它們的存在形式並非數據，而是更為本質的精神投影，如同在幽深殿堂中閃爍的冰冷星辰。
“各位，”一個相對主導的意誌散發出平緩卻帶著一絲凝重的精神波動，“如果洛基那個小崽子沒有說謊，我們在日本的‘實驗’，恐怕要橫生枝節了。”
“枝節？”另一個散發著血腥氣的意誌帶著慣有的懷疑介入，“會不會本就是洛基自導自演？背叛於他而言，如同呼吸。”
第三道意誌，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冰冷質感，嗤笑道：“我早說過，關鍵事務該交由忠犬，而非洛基那種永遠在結網的蜘蛛。”
“此次不同，”主導意誌否定了猜測，“他在那裡，嗅到了艾倫·威爾遜的氣息。這一代的……拉塔托斯克。”它在傳遞這個名號時，精神波動中混雜著深刻的厭惡與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
“又是那隻陰魂不散的鬆鼠？！”血腥意誌劇烈震蕩，顯示出極大的慍怒，“當初就該將第七代的骸骨徹底湮滅，斷絕它所有的傳承！”
金屬般的意誌冷冷反駁：“當初如果不是你們阻撓，我早已將其徹底吞噬，怎麼會有現在的事？”
“你吞噬了他的骨，恐怕我們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去。”
“你！”
“無意義的爭執到此為止。”主導意誌散發出強製的平靜力場，壓製了躁動，“現狀是，我們的‘實驗體’失去了合適的‘容器’，計劃受阻。”
它略微停頓，繼續傳遞信息：“我手中尚存部分備用‘容器’。但核心問題在於，即便我們成功處理掉‘聖骸’的乾擾，最終的果實，也未必能安穩落入我們手中。”它的“目光”掃過其他存在，“諸位，是否已準備好……迎接全麵戰爭的降臨？”
維度內陷入一片沉重的死寂。這沉默並非源於決心，而是充滿了精密的算計與固有的怯懦。在預言中的“黑王”真正歸來之前，過早暴露自身，打破現有尚且能持續汲取利益的脆弱平衡，是極其不智的。現有的、隱藏在幕後的關係網絡依然能源源不斷地輸送養分，在沒有看到足夠顛覆性且確定的新利益之前，他們絕不願輕易離開這舒適的陰影。
主導意誌似乎早已預料到這反應，它散發出一絲微不可察的蔑視，隨即提出了另一個更加危險，卻也更加隱秘的路徑：
“既然無人願掀起戰端，那麼，我們隻能啟動備用方案了。”它的核心光芒微微脈動，拋出了一個讓整個精神維度都為之震顫的提議：
“表決吧。是否要……謁見白王？那一位……真正的白王。”
“謁見？”一個此前較為沉默、帶著陰冷潮汐般氣息的意誌終於開口，“據我所知，那位陛下如今仍在夜之食原深處溫養，並且，絲毫沒有重新踏入這汙濁世間的打算。”它頓了頓，傳遞出近乎無奈的事實，“更何況，作為至高無上的精神係王者，除非她自願，否則我們根本不可能‘謁見’，更遑論‘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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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意。”另一個散發著枯寂氣息的意誌附和道，帶著深深的不安，“正是因為她如今…懶得理會世間事務，我當初才會勉強同意這個奪取聖骸力量的實驗。誰又能知道，她是否還留下了我們不知道的後手？激怒一位王，尤其是她，代價我們誰也無法承受。”
主導意誌的光芒穩定地閃爍著，似乎早已準備好說辭。
“我們需要的，從來不是白王陛下的‘幫助’。”它的精神波動帶著一種冰冷的算計，“我們隻需要一個靶子。一個足夠巨大、足夠耀眼，能夠吸引所有目光的靶子。”
“隻要‘白王可能複蘇’或者‘白王蹤跡顯現’這個消息，以某種‘意外’的方式泄露出去，哪怕隻是最微弱的漣漪…學院、秘黨、還有那些藏在陰影裡的其他勢力，他們所有的注意力，都會被這位曾與黑王齊名的陛下所吸引。恐慌、探尋、備戰…那將是何等混亂而美妙的景象。”
“屆時，”主導意誌的波動帶著一絲篤定，“我們要做的，便是在這片混亂的掩護下，安靜地回收實驗的產物和數據。沒有人會注意到我們。”
又是一陣沉默，但這次的沉默中，權衡的意味更濃。最終，表決開始。結果，勉強通過。
決議已定，那個最初表示反對的、帶著陰冷潮汐氣息的意誌，散發出一聲近乎歎息的波動：“我隻希望…我們這自作聰明的舉動，不會真正激怒那位陛下。”它的恐懼清晰可辨，如同冰冷的海水漫過其他意誌的感知。“我，可不願意再經曆一次…白王之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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