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烈到化不開的血腥氣混雜著海水的鹹腥與屍骸特有的腐朽味道,如同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了路依依的鼻腔,直衝大腦。屍守本身並無多少鮮血,但這恐怖的數量堆積,加上它們之前似乎啃食過某些活物,使得這片戰場的氣息變得格外汙濁、刺鼻。
這股熟悉又陌生的氣味,像一把鑰匙,瞬間撬開了她記憶深處某個被鐵鏈封鎖的匣子——冰冷堅硬的鐵籠,閃爍的嗜血瞳孔,看台上模糊的喧囂,以及利爪撕開皮肉時的溫熱觸感……那是她被作為實驗體,在籠中與死侍、乃至同類搏殺的黑暗過往。
一股原始的、灼熱的衝動自血脈深處轟然湧起!那是龍族基因中對殺戮與征服的本能渴望,是深植於靈魂的好鬥一麵被徹底點燃。她的黃金瞳不受控製地燃起,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熾烈,瞳孔在豎瞳與圓瞳之間劇烈變換,仿佛有兩個意識在激烈爭奪這具身體的控製權。
那個代表純粹龍類意誌的小女孩人格似乎發出了興奮的尖嘯,為這血腥的戰場而歡欣。
然而,這短暫的興奮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隻激起了一圈漣漪,便迅速被更深的、更浩瀚的存在所吞沒。
歡欣感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清醒與掌控。
仿佛一直沉睡於意識最底層的主宰,終於被外界的刺激與內在的成長所喚醒。她既不是那個被龍類本能驅使的小怪物,也不是那個會迷茫、會恐懼的普通女孩。她同時具備了人類的理性思考與龍類的冷酷力量,卻又遠遠超越了這兩者的簡單疊加。
她是更高級的融合體,是這具身體毋庸置疑的、唯一的主宰。
沒有暴血帶來的失控風險,無需通過壓製人性來解放龍性。她本身就站在一個更高的維度,平靜地審視著體內奔騰的力量。哪些基因需要沉睡,哪些力量可以表達,皆在她一念之間。
一股無形的威勢開始以她為中心彌漫開來。那並非刻意釋放的殺氣,而是一種源自生命層次本身的壓迫感,如同深海之下的暗流,靜謐卻蘊含著足以碾碎一切的力量。她周身的空氣似乎都變得凝滯,腳下汙濁的海水無聲地向四周排開,形成一個潔淨的圓圈。
倘若此刻有一台精密的血統檢測儀連接在路依依身上,操作它的研究員一定會驚駭地跳起來,不敢相信屏幕上瘋狂跳動的數據——那代表龍族血統濃度的指標,已然清晰地越過了50的臨界分界線,並且仍在以一種平穩而堅定的速度向上攀升!
50,這在混血種的認識中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塹,是瘋狂與理智、人類與怪物的分水嶺。越過這條線,理論上意味著龍族基因將開始壓倒性地表達,不可逆轉的龍化現象會隨之出現,骨骼變形、鱗片滋生、理智喪失……最終滑向死侍的深淵。
然而,站在原地的路依依,身體卻依舊保持著完美的人類形態。她的皮膚光潔,四肢修長,沒有任何異化的骨骼刺破肌膚,也沒有一片龍鱗浮現。唯一的異常,便是那雙越發明亮、如同熔金般熾熱的黃金瞳,其中流轉的不再是野獸般的狂躁,而是某種俯瞰眾生的、絕對掌控的威嚴。
她平靜地站在那裡,仿佛體內那足以讓任何混血種崩潰的磅礴力量,不過是呼吸般自然的存在。她無需對抗血統的侵蝕,因為她本身就是這股力量的主宰。
校董會耗費巨大資源、寄予厚望的“尼伯龍根計劃”,其終極目標也不過是人為製造出穩定超越臨界血限、卻又能保持人類形態與理智的“完美”混血種。他們絕不會想到,在他們還在為計劃的人選爭論不休時,在一個他們並未重點關注過的少女身上,這種超越理論的“進化”,已經以一種他們無法理解的方式,悄然完成了。
路依依的目光掠過洶湧的屍守潮,落在了楚子航手中那柄造型古樸的漢八方古劍上。“師兄,你手上的武器可以借我用嗎?”她微微示意了一下自己腰間的短弧刀,“我的刀,恐怕不夠好。”
楚子航沒有猶豫,他點了點頭,沉穩地將那柄銘刻著“傲慢”的古劍遞了過去。
“小心些。”他簡短地叮囑了一句。
路依依伸手接過,指尖與那冰冷劍柄接觸的刹那——
嗡——!一聲低沉卻仿佛來自遠古洪荒的劍鳴,陡然從“傲慢”的劍身中迸發!那聲音不像是金屬震動,更像是一頭沉睡的巨龍被同等級的存在喚醒,發出的第一聲低吼。劍身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延長、變寬!原本略顯厚重的漢八方造型,在呼吸之間變得更加修長、更加猙獰,劍刃處流淌著實質般的寒光。
這把活著的武器,這套為斬殺龍王而鑄造的七宗罪,它感受到了路依依體內那超越了尋常混血種範疇的血統與意誌。它不再沉寂,不再收斂,而是主動回應,展現出了它為了弑殺君王而存在的真正姿態!
路依依單手握持著這柄仿佛驟然沉重了數倍、卻又與她血脈相連的巨劍,手臂沒有絲毫顫抖。她感受著劍身傳來的、如同心跳般的磅礴力量與隱隱的嗜血渴望,眼神依舊平靜,隻是那熔金般的黃金瞳中,閃過一絲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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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啟動炸彈。”楚子航深深看了一眼那柄蘇醒的“傲慢”,沒有任何留戀,轉身便向著硫磺炸彈的方向衝去。
路依依則緩緩抬起巨劍,劍尖指向遠處海麵上,那頭剛剛浮現、散發著恐怖威壓的龍形屍守首領。
上杉越同樣注意到了海中那逼近的恐怖存在,那龍形屍守僅僅是靠近海岸,其龐大的身軀攪動海水掀起的巨浪就已如同海嘯般拍向人工島!他怒吼一聲,顧不上再去勸說女兒是否該待在後方,雙刀一震,便要以殘存之力衝向那巨浪中的陰影,做最後的搏殺。
但有人比他更快!
就在那龍形屍守猙獰的頭顱破開浪峰,帶著漫天水花昂起,即將發出震天咆哮的刹那——
嗤——!一道烏光如同撕裂夜幕的閃電,破空而至!那是放大後的“傲慢”巨劍!它帶著無與倫比的力量與精準,如同被巨弩發射出的攻城錘,直挺挺地、毫無花哨地貫入了龍形屍守頭顱正中的骨骼!
那怪物甚至連一聲哀嚎都未能發出,巨大的衝擊力讓它剛剛昂起的頭顱猛地向後一仰!而路依依也出現在那裡,她並非奔跑,而是如同鬼魅般踏著那怪物自己掀起的、尚未落下的巨浪!腳點之處,浪花仿佛凝固成了無形的階梯,她的身影在漫天水幕中拉出一道模糊的殘影,快得超出了視覺的捕捉!
幾乎在“傲慢”貫入頭顱的下一秒,她已經如影隨形般飛身而至,輕盈地落在怪物那龐大的頭顱之上。她的足尖剛一點中濕滑的鱗片,右手便已握住了“傲慢”的劍柄,猛地抽出!
沒有片刻停滯,借著抽劍的力道,她的身體在空中急速旋轉,帶起一圈淩厲的風壓,如同一個優雅而致命的陀螺,瞬間繞到了那比日式小汽車還要龐大的頭顱後方!
此時,龍形屍守才因頭顱受創而本能地開始劇烈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