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這些來自未知深處的惡意,正是在進行著同樣的“歡迎”。它們歡迎他登上這個被強行推上的舞台,歡迎他扮演那個他根本不想扮演的“角色”。
他退縮了。
不僅僅是出於對惡意本能的抗拒,更源於一種更深沉的預感——這份力量的儘頭,是一個一旦踏上去就再也下不來的地方。他仿佛看到了未來的幻影:自己高踞於冰冷的王座之上,周身籠罩著黑袍與金光,下方是模糊不清、俯首膜拜的眾生。
真是荒唐!
這個念頭如同驚雷在他腦海中炸響。他路明非何德何能,配得上這樣的頂禮膜拜?就憑他星際爭霸打得還行?
這荒誕的聯想讓他不由自主地開始想象更具體、也更可笑的場景——仕蘭中學的校長,那個總是挺著啤酒肚、笑容可掬的中年男人,在校園廣場上為他立起一尊巨大的銅像,每年新生入學時,都會指著雕像慷慨激昂地介紹:“看!這就是我們仕蘭中學的傑出校友,路明非!”
光是想到這個畫麵,路明非就感覺一陣惡寒從頭竄到腳。是這個世界瘋了,還是他自己瘋了?他得不到這份“殊榮”,也一點都不想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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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我想要的,是什麼呢?”
夜之食原的詭譎天幕下,曾經素白聖潔的白王,此刻華美的衣裙上已染上了斑駁的血跡,如同雪地上綻開的紅梅。她處於下風,麵對路鳴澤狂風暴雨般的攻勢,顯得左支右絀。然而,她那絕美的臉龐上卻不見絲毫動搖與慌亂,眼神依舊平靜。
與此同時,夜之食原對現實世界的侵蝕並未停止,那汙濁的陰影仍在緩慢而堅定地滲透著現實的壁壘。
路鳴澤懸浮於空,小小的身軀卻散發著如同太古巨龍般的威壓。他冷著一張臉,攻擊不再像最初那樣招招致命,反而更側重於編織一道道無形的枷鎖,構築起一個巨大的牢籠。他的目的似乎改變了,從“斬殺”轉向了“囚禁”。
“為什麼不讓我出去?”白王輕柔地發問,聲音依舊空靈,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譏誚,“是怕我乾擾到你哥哥的……‘成長’?”
“你不可能傷到他。”路鳴澤的回答冰冷而絕對,帶著不容置疑的自信。
“傷到他?不不不,你誤會了”白王忽然笑了起來,那笑容聖潔而明亮,仿佛能驅散一切陰霾,唯獨她眼底深處,翻湧著與之截然相反的、近乎癲狂的執念,“我怎麼會傷害他呢?相反,我會‘補全’他。”
她微微張開染血的雙臂,做出一個奉獻的姿態,語氣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熱:
“我來取代你,成為你哥哥最完美的‘食物’。”她的目光緊緊鎖住路鳴澤,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連同我對你積攢了這無儘歲月的恨意,一齊……獻上。”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路鳴澤稚嫩的臉上,那冰冷的麵具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紋。他微微眯起眼睛,金色的瞳孔中爆發出足以凍結靈魂的寒芒與……一絲被徹底冒犯的暴怒。
他輕輕歪頭,聲音不高,卻帶著碾碎一切的威嚴與輕蔑:“就憑你?”
“對,就憑我。”白王染血的唇角勾起一抹極致驕傲的弧度,她不再看路鳴澤那雙仿佛能焚儘一切的金色瞳孔,反而像是陷入了某種悠遠的回憶,聲音帶著洞穿迷霧的了然,“讓我猜猜,你如此緊張,甚至不惜放棄擊殺我的機會也要將我困在此地,是害怕我從那位名為‘路依依’的小姑娘身上看到的東西,對嗎?”
她微微揚起下巴,儘管傷痕累累,姿態卻如同重掌權柄的女神。
“正是從她身上,從那些特殊的記憶碎片裡,我終於明白了……你,路鳴澤,究竟是個什麼東西。”
她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路鳴澤身上,帶著一種混合了憐憫、譏諷和了然的複雜神情。
“你是他內心最深處,那個永遠也長不大的‘死小孩’。他驕傲,你便跋扈囂張;他渴望無所不能,你便展現出碾壓眾生的才華;他幻想自己能掙脫一切束縛,自由自在,無拘無束……你,就是他內心深處被壓抑的、最極致的渴望,是他想要成為,卻永遠不敢,也永遠不能成為的那個自己!”
白王的聲音逐漸拔高,帶著穿透靈魂的尖銳。
“可是,為什麼他不能成為你呢?為什麼他寧願將自己割裂,也要將你這部分深藏?因為他是‘至尊’!他肩上扛著與生俱來、無法推卸的責任!正是這份責任,迫使他親手將一直縱容、寵愛的弟弟宣布為罪人,親手囚禁!這份責任像是最殘酷的枷鎖,鎖住了他向往自由的靈魂,最終……甚至逼得他隻能用‘自戕’這種方式,來償還那份愧疚,來換取他弟弟真正的‘自由’!”
白王聖潔而瘋狂的笑容在血跡中愈發妖異,她看著路鳴澤,一字一頓地,將那個最終的稱謂擲向他:
“我說的對嗎?被哥哥用生命‘釋放’出來的……魔鬼。”
“魔鬼……”路鳴澤低聲重複著這個詞,金色瞳孔中的暴怒竟奇異地沉澱下來,化為一種更深沉、更冰冷的了然。他不再被她的言語所激怒,因為他已經看穿了她的最終意圖。
死亡,對於他們這等存在而言,從來不是終結。隻要沒有新的至尊以絕對的力量徹底取代他們的“位置”,他們總能在漫長的時光後自死亡的深淵中回歸。路明非若要真正歸來,重登那至高的王座,在儀式完成前的那一刻,將是他新舊力量交替、最為虛弱的瞬間。
但白王,她想要的不是簡單的弑君。
她要用自己的血,作為獻祭,汙染那神聖的回歸儀式。
一位瀕死之王的鮮血,染紅新王登基的王座……那將不再是純潔的加冕,而是扭曲的共生。舊王的血將成為新王飲下的、帶毒的紅酒,他們的位格將在那一刻強行纏繞、捆綁、扭曲在一起,再也無法分清彼此。
“哥哥,是你來看我了嗎?”路鳴澤向著方向輕聲問,成為罪人的他,雙眼已經無法視物,他隨即無比肯定地,帶著全然的信賴說道:“我聽出你的腳步啦,我知道,這個世界上隻有你,你一定會來看我的。”
他能感覺到,他最信賴的哥哥站在他麵前,舉起了什麼東西。
“這是什麼?”盲眼的弟弟好奇地問。
他聽到哥哥溫柔到令人心碎的聲音,那是他從未聽過的,混合著無儘悲傷與決絕的語調:
“你愛喝的紅酒。”
冰冷的酒杯,觸到了他的唇邊。
哥哥的聲音再次響起,如同最終的審判,也是永恒的誓言:
“弟弟,喝下它。這世界上的一切罪與罰,我們都會……一起承受。”
那是新王誕生的前一夜,也是舊王心甘情願獻祭的最後一夜。
路鳴澤看向眼前意圖複刻那扭曲儀式的白王,眼中最後一絲波動也消失了,隻剩下絕對的、足以冰封一切的森寒。
“你想模仿那個夜晚?”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但你永遠成不了他,我也……不會再是那個隻能等待賜予的弟弟。”
“你的血,隻會玷汙王座,不配成為他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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