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第七小時,雪停了。
沈硯的戰術靴踩在灰蝕區的地麵上,結晶化的土壤發出細碎的爆裂聲。遠處的建築群像被撒了層碎玻璃,外牆覆蓋著藍紫色的晶狀鏽跡,在天光下折射出危險的虹光。陳琳抱著小瑤跟在身後,她的左手還在不自覺地顫抖——三小時前在便利店躲避巡邏艇時,親眼看見一名拾荒者被城邦的機械犬撕成碎片,那些金屬獠牙上還沾著未燼化的人類血肉。
"跟著我的腳印走。"沈硯忽然停步,手電筒光束掃過前方扭曲的梧桐樹乾。那些本該枯萎的枝條上,正掛著十幾個拳頭大小的金屬球體,表麵布滿細密的齒輪紋路,像某種機械昆蟲的卵。他想起林驚蟄在醫院天台留下的警告:"灰蝕區的樹會吃電,任何發光體都會招來機械蛛——它們比燼屍更懂得捕獵節奏。"
小瑤的音樂盒突然發出雜音,齒輪轉動聲變得卡頓。沈硯瞳孔驟縮,那些金屬球體同時裂開,八條蛛腿般的機械肢節彈射而出,啞光黑色的外殼在月光下泛著冷光。最近的機械蛛距離他們不到五米,複眼狀的探測儀正對準小瑤懷中的光源。
"閉眼!"沈硯扯下背包裡的應急電源,向左側廢棄的加油站擲去。劇烈的電流聲中,二十米外的加油機突然爆燃,藍紫色火焰映出漫天撲來的機械蛛群——足有上百隻,每條蛛腿末端都拖著細如發絲的金屬線,那是能切割鋼筋的納米刃。
"跑!"他拽著陳琳衝向右側的地下通道,卻在踏入陰影的瞬間踩空。混凝土台階在腳下崩塌,三人墜入黑暗時,沈硯聽見頭頂傳來金屬碰撞的脆響,機械蛛的探測光束在洞口掃過,卻沒繼續追擊。
地底的腐臭味撲麵而來。沈硯打開戰術手電筒,光束照亮潮濕的牆壁上布滿的抓痕——不是人類或燼屍的,而是類似多足生物的爪印,每個凹痕裡都殘留著淡金色的黏液。小瑤突然指著前方:"叔叔,那裡有光!"
百米外的拐角處,搖曳的火光映出個剪影。沈硯示意陳琳躲在石柱後,自己摸向腰間的匕首。靠近後才發現是堆報廢的醫療機器人,它們的機械臂交叉成支架,支撐著個用油布遮蓋的裝置,火焰來自裝置頂部的煤油燈。
"新人總愛犯兩個錯誤。"沙啞的女聲從陰影裡傳來,沈硯的匕首剛抬起,後頸就被冰冷的槍管抵住,"第一,在灰蝕區用明火;第二,以為躲進地道就能安全。"
持槍者繞過他,煤油燈的光暈照亮一張纏著繃帶的臉,左眼戴著金屬邊框的護目鏡,鏡片後流轉著細碎的熒光——那是裂隙義眼的特征。她的右手握著把改裝過的信號槍,槍管連接著外露的導線,槍口正對準沈硯的眉心。
"林驚蟄。"沈硯念出對方戰術背心上的銘牌,這個名字在城邦黑市檔案裡被標紅三次,罪名是"竊取源能核心藍圖屠殺機械兵團煽動無共鳴者暴動"。此刻她的左手臂上,機械義肢與人類皮膚的接駁處滲出淡藍色電流,正是三個月前襲擊城邦能源庫時留下的輻射灼傷。
"你認識我?"林驚蟄的護目鏡突然發出蜂鳴,鏡片上閃過數據流,"等等,你的生物信號...源能共鳴指數0.73,稀有度s級?但體溫35.2c,細胞燼化率卻隻有5..."她的槍口略微下垂,注意到沈硯懷裡用雨衣裹著的光球,"你居然帶著個未成型的共生體胚胎?"
隧道深處突然傳來低頻震動,像某種巨型生物在地下蠕動。林驚蟄咒罵一聲,踹開醫療機器人的殘骸,露出後麵的金屬暗門:"跟上!沙蜈被機械蛛的血腥味引來了,它們能吞掉整輛裝甲車!"
暗門後是條傾斜的甬道,牆壁上每隔十米就嵌著發光的共生體晶核——那是用燼屍核心改造的應急光源。沈硯剛踏入,就聽見頭頂傳來混凝土碎裂的巨響,回頭看見隧道入口被巨大的節肢動物撐開,沙蜈的頭部探出,外殼覆蓋著結晶化的鱗片,口器開合間露出三層旋轉的鋸齒,正是剛才在醫院頂樓看見的巨型影子。
林驚蟄突然拽住他的衣領,將三人撲倒在凹槽裡。沙蜈的探測觸須擦著鼻尖掃過,帶起的氣流幾乎掀飛沈硯的戰術頭盔。他聞到一股混合著鐵鏽與腐葉的氣味,看見沙蜈的腹部蠕動著數十個囊泡,每個囊泡裡都封存著未消化的機械蛛殘骸,金屬部件在生物體液中發出詭異的熒光。
"它們的弱點在第三對步足關節。"林驚蟄在他耳邊低語,護目鏡投射出沙蜈的3d建模圖,紅色標記閃爍在節肢根部,"但現在不是時候——"她突然掏出枚手雷,扯掉保險栓後扔向甬道深處。爆炸的火光中,沈硯看見更驚人的景象:沙蜈的身體至少延伸了三十米,尾部連接著某種半生物半機械的裝置,像是被共生體改造過的地鐵列車。
"走!"林驚蟄踹開儘頭的鐵門,三人跌進布滿灰塵的房間。沈硯借著火光看清,這是間廢棄的實驗室,牆上貼著泛黃的研究報告,標題是《燼界能量與地球生物共生可能性分析》,落款日期是2122年10月——裂隙爆發前兩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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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瑤突然掙脫陳琳的懷抱,奔向房間角落的老式留聲機。那台機器的唱盤上還卡著張破損的黑膠唱片,封套上印著《致愛麗絲》的曲譜,和她的音樂盒旋律相同。林驚蟄的護目鏡再次蜂鳴,她盯著沈硯:"你們從哪兒弄來的音樂盒?"
"醫院...媽媽給的。"小瑤怯生生地回答,轉動音樂盒發條。熟悉的旋律響起時,留聲機的喇叭突然發出雜音,牆麵浮現出用熒光塗料繪製的圖騰——纏繞著齒輪的血藤,正是沈硯母親短信裡提到的"血藤圖騰"。
林驚蟄的機械義肢突然掐住沈硯的肩膀,力道大得幾乎捏碎鎖骨:"你知道這圖騰意味著什麼嗎?三個月前,城邦議會用燃燒彈毀掉了整個灰蝕區原住民村落,就因為他們在守護這種圖騰。而你的小女朋友..."她踢了踢留聲機,露出底下的金屬銘牌,"這是初代守界者的信號接收器,音樂盒的旋律是打開血藤密道的鑰匙。"
隧道再次震動,沙蜈的鋸齒口器已經啃到鐵門。沈硯按住林驚蟄的手腕,掌心亮起熒光:"我母親是裂隙實驗的首席科學家,她讓我來找血藤圖騰,還提到方舟計劃。"他看見林驚蟄的瞳孔在護目鏡後收縮,知道自己賭對了——這個曾為城邦工作的機械天才,顯然接觸過核心機密。
"方舟計劃是騙局。"林驚蟄扯開實驗室的地毯,露出刻在地麵的血藤圖案,"所謂的基因改良,不過是議會篩選覺醒者的借口。但你..."她盯著沈硯掌心的光球,"你懷裡的胚胎,還有小瑤的音樂盒,它們才是真正的鑰匙——就像二十年前那些成功融合燼界能量的原住民。"
鐵門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沙蜈的觸須已經探入門縫。林驚蟄掏出扳手砸向圖騰中心,地麵突然裂開,露出垂直向下的藤蔓通道。血藤的枝條自動纏繞成階梯,散發著溫暖的熒光,與外界的冰冷灰蝕形成鮮明對比。
"下去後直走,儘頭有廢棄的地鐵車廂。"林驚蟄將沈硯推向洞口,自己轉身架起從背包卸下的加特林機槍,機械義肢的導線直接接入槍身,"我幫你們拖住沙蜈,但記住——當血藤開始枯萎,說明燼核的意識體在靠近。還有,彆相信任何瞳孔帶菱形光斑的人,包括你自己。"
沈硯抱著小瑤跳進通道,陳琳緊隨其後。墜落的瞬間,他聽見上方傳來密集的槍響,混著沙蜈的嘶吼和金屬撕裂聲。血藤的枝條托住他們,向下延伸時,沈硯看見隧道牆壁上刻滿了密密麻麻的名字,最新的一行是用匕首刻的:老刀,2123年12月5日,帶小柒找到新的根。
小瑤的音樂盒突然卡住,旋律在最高音處斷裂。沈硯低頭,發現光球正在吸收血藤的熒光,而自己的太陽穴又開始刺痛——這次浮現的記憶碎片裡,有個戴護目鏡的女性在實驗室調試機械義肢,她轉身時露出鎖骨下方的燙傷疤痕,和陳琳的位置分毫不差。
"叔叔,你的眼睛..."小瑤指著他的右眼。沈硯摸向臉側,指尖觸到濕潤的液體——不是血,而是半透明的熒光淚,正順著臉頰滴落,在血藤葉片上燒出小小的焦痕。
下方突然傳來腳步聲,混雜著植物生長的簌簌聲。沈硯繃緊身體,卻看見黑暗中走出個戴著鬥笠的男人,他的袖口露出木質紋理的皮膚,腰間彆著把生鏽的園藝剪刀,刀刃上凝結著金色的黏液——正是沙蜈身上的那種。
"跟我來。"男人開口,聲音像老舊的齒輪在轉動,"血藤的花期快過了,小柒在圖騰樹下等你們。"他轉身時,鬥笠陰影裡閃過某種熒光紋路,與小瑤母親屍身上的圖案完全一致。
沈硯握緊匕首,卻聽見小瑤輕輕拽他的衣角:"叔叔,他身上的味道...和媽媽臨終時一樣。"
隧道深處,血藤的熒光突然開始明滅不定,像某種古老的心跳,正在迎接即將到來的訪客。而在地表之上,林驚蟄的加特林槍管已經燒紅,最後一隻機械蛛的齒輪卡在她的機械義肢關節裡,她望著沙蜈逐漸軟化的軀體,扯掉臉上的繃帶——左臉從眼尾到下頜,布滿與血藤圖騰相同的熒光紋路,那是三個月前她被迫融合共生體時留下的印記。
"老刀,你欠我一台新的齒輪銑床。"她對著隧道輕聲說,然後轉身走進沙蜈裂開的腹腔,那裡藏著她改裝了半個月的移動堡壘核心——用沙蜈的共生體器官與城邦報廢機甲結合的動力爐,此刻正隨著小瑤的音樂盒旋律,發出穩定的搏動聲。
雪,又開始下了。這一次,落在血藤通道頂端的黑雪,在接觸熒光的瞬間,融化成帶著溫度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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