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真的是從京城來的官嗎?
有官員……會穿一身白嗎?
明嫿收回餘光,腳下挪動,躡手躡腳走到父親的旁邊,壓聲道:“爹,你從哪裡請來的人?萬一被發現假冒官員……”
明嫿說著,又瞧了一眼,見那人就那麼一站,竟讓王璋玉臉上的囂張氣焰如同被冰水澆過,瞬間凝固,拉得老長。
明知義麵色凝重如鐵,目光在僵持的雙方間逡巡,尤其是那位白衣都督深不可測的側影,他壓低聲音,字字沉重:
“嫿兒,來者不善,快!去找你白叔叔,要快!”
他語氣裡的急迫如同繃緊的弦。
明嫿心下一凜,爹爹鮮少如此失態。
她不再多問,立刻湊到春熙耳邊,語速極快:“你快去請白叔叔過來,要快。”
目送春熙身影消失,明嫿提到嗓子眼的心略略回落半分,這才有暇再次審視那位都督。
衣裳是上好的月白料子,遠看素淨,近觀卻在光線流轉間泛起淡淡的、近乎冷冽的光澤,其上暗紋如水波般若隱若現。
這光澤……明嫿瞳孔微縮。
是浮光錦!
尋常官員不能穿此衣物,這種綢緞是專門為皇家提供的,能夠被都督穿在身上,說明都督的權勢滔天,深得皇帝器重。
明嫿心中那點對其身份的疑慮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忌憚。
倒是她眼拙了。
壓下翻騰的心緒,明嫿深吸一口氣,上前幾步,對著都督盈盈一拜,姿態恭謹卻不卑微:
“民女明嫿,鬥膽懇請大人,容稟一言。”
她的動作恰好徹底擋住了春熙離去的方向。
都督眼皮微抬。
那雙眼眸,墨色沉凝,望過來時如同寒潭深淵上彌漫的夜霧,寒意襲人,不帶一絲人間煙火氣。
“準。”
一個字,音調不高,卻似金玉墜地,帶著不容置疑的分量。
明嫿起身,目光轉向王璋玉。
對方臉上的跋扈雖在,眼底卻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疑,顯然也識得浮光錦,不複初時的肆無忌憚。
她之前真是瞎了眼了,對王駿睿付出真心,若不是爹爹百般阻攔和那神秘的話本,她根本嘗不到人心叵測。
今日,絕不能承認認識王駿睿。
明嫿狠心用指甲在掌心用力一掐,尖銳的痛楚瞬間逼上眼眶。
她眼尾倏地染上緋紅,晶瑩的淚珠如同斷線的珠子,撲簌簌滾落,鼻尖也迅速泛起了紅暈。
她抬起那雙浸滿水光、驚惶無助的眼眸,怯生生地望向王璋玉,目光甫一接觸,便如同受驚的小鹿般倉皇後退一小步,仿佛對方是擇人而噬的猛獸。
王璋玉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變臉弄得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臉上剛浮起一絲鄙夷的冷笑——
明嫿帶著濃重哭腔的控訴已如驚雷般炸響,聲音清亮,字字清晰,穿透整個廳堂:
“大人!求您為民女做主啊!”
她再次深深福禮,肩膀因抽泣而微微聳動,“家父治家嚴謹,民女自幼謹守閨訓,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外男的麵都見得極少!王公子口中的王駿睿公子是何許人也?民女……民女壓根不識得啊!王公子今日率眾強闖我明府,口口聲聲汙蔑民女傷人,這分明是欲加之罪,存心來我明家鬨事,毀我清譽!”
她猛地抬起頭,淚水漣漣,目光卻帶著被逼至絕境的悲憤,直直射向王璋玉,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泣血的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