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贏恰好瞥到一眼他筆尖停頓的地方。
是一張數學卷,題目做了一半,用的已經是高中所學知識裡最簡單的一種方法。
不過這道題她有更簡單的思路,是溫贏翻溫舒昂大學課本時翻到的,有那麼一點超綱,但並不難理解,是僅針對於這類題型可用的偷懶方法。
天才總也是需要補充新理論依據的吧。
可一想到剛剛吃飯時的場景,溫贏伸出的手就及時調轉了方向。
她抽出賀嶼川那還一字未動的試卷,突兀地轉換了話題,說:“讓本天才少女來幫你看看題。”
賀嶼川弄不清楚溫贏這是哪根筋突然搭錯了,“誒喲,姑奶奶,您饒了我吧,休息時間,講什麼題呀。”
“呐,就這道吧。”溫贏像是鐵了心要充當一回小老師,甚至還還搬出了賀父,振振有詞地說:“賀叔叔說了讓我監督你好好學習來著,你聽著!”
賀嶼川拗不過她,無奈地撐著桌子彎下腰,“得,您說。”
顧思衡的筆尖未停,一半的思緒卻還隨著少女清亮的嗓音在上一題遊走,一字一句,條理清晰。
在他還未踏足這座中心城市時,顧思衡就知道教育資源有差距,來到這的一個月,許多曾經需要思考許久的難題,在新的思維理論下,都迎刃而解。
驚喜卻又不覺知足。
他好似是在海麵上漂泊了許久的流浪者,無意間發現了新大陸的存在,終於踏上陸地,孜孜不倦地汲取這片土地帶來的養分,用知識充填因為初來乍到而稍有不安的內心。
再冷沉淡然,說到底也不過是十七歲的少年。
傲然的自尊讓太多話難以啟齒。
等她講完那道題,身旁的人早已把試卷翻了麵。
也不知道他聽到沒有。
溫贏這麼想完,又恍然驚覺今天的自己未免有些太過多管閒事。
大概是過年收了很多紅包,心情好,所以更愛樂於助人了吧。
溫贏並沒有想要去深究自己今日這番熱切的好心,她人生中有過太多的一時興起。
“你聽懂沒有啊?”溫贏轉頭去看正吹她頭頂碎發玩的賀嶼川。
賀嶼川敷衍著點了點頭:“懂了。”
溫贏放下筆,沒好氣地伸出指尖去戳賀嶼川的額頭:“懂個屁你!裝呢吧!”
兩人剛要嘻嘻哈哈地吵起來,就聽門口不緊不慢地傳來一聲:“我們班什麼時候多了一位新麵孔了?溫贏,打算棄文從理了?老周舍得?”
是她分科前的班主任了,對於溫贏選文不選理這件事可謂是耿耿於懷。
溫贏看了眼表,是該回去了,她起身往門口走:“謝老師,您說我是新麵孔我可要傷心啦!不過抱歉打擾您上課了,謝老師再見。”
“欸!溫贏你先彆走,既然來了,就跟同學們分享一下你寫作文的心得。”
溫贏無奈被叫住,但時間確實不容許她再多做停留。
她在門口站定,逆著光,語速飛快:“各位,寫好作文很簡單,大家多讀書,多看報!上課認真聽講!謝老師再見!”
尾音還未散,人已經跑沒影了。
不苟言笑的師長都難得被逗得舒展了眉頭,笑罵了句:“這滑頭。”
陽光穿拂過少女飄揚的發絲,跨越一整個教室的距離,最終在深幽冷寂的眼底印刻下痕跡。
略帶英氣的眉眼,靈動而自信。
他們隻是初識,顧思衡卻已然感受到,漂亮大概是她身上最不值得一提的優點。
這是他生命裡,第一次遇見這樣的姑娘。
不同於世俗的,不同於之前他所有了解到的,對於女孩的刻板定義。
顧思衡對溫贏的第一印象就是如此——比起公主,更像是將軍,又或者說是國王。
她會永遠明媚張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