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瑧瑧
第一章啟程前的月光
臘月廿三的月光透過老宅紗窗時，外公正坐在藤椅上擦拭那枚梅花暗紋的鐵路徽章。我蹲在他膝前輕聲道：&34；外公，今年和我們回慶江過年吧？瑧瑧天天嚷著要聽您講道釘的故事。&34；
老人布滿老年斑的手突然頓住，徽章在月光下泛起一圈漣漪：&34；慶江啊......&34；他的目光投向五鬥櫃上的搪瓷缸，1963年的列車時刻表仍插在豁口的搪瓷缸裡，&34；上次回去還是給你外婆遷墳。&34；
羅川提著藥箱從裡屋出來，故意把降壓藥盒搖得嘩啦響：&34；您要是不去，瑧瑧可要把您的鐵路徽章偷走當玩具了。&34；外公突然笑出聲，眼角皺紋裡閃著水光：&34；小崽子要是敢弄丟我的梅花釘，看我不敲他腦殼！&34；
第二章流動的候機廳
首都機場的玻璃穹頂下，外公的助行器在光潔地麵上拖出細長影子。過安檢時，工作人員盯著掃描儀突然起身：&34；老先生，您口袋裡的金屬物品......&34；
&34；是道釘！&34；外公從呢子大衣內袋掏出油紙包，半枚鏽跡斑斑的梅花釘在x光屏上綻開五瓣光影，&34；五八年鋪慶江支線時，你外婆在最後一根枕木下埋了半顆。&34；他忽然轉頭看我，&34；等到了慶江站，記得帶小崽子去軌道東側找另外半顆。&34；
瑧瑧的視頻電話就在這時闖進來，孩子在屏幕裡舉著鐵皮餅乾盒：&34；太外公！我在太外婆盒子裡找到糖紙火車！&34；外公湊近細看，1961年的慶江食品廠糖紙上，蒸汽機車圖案的油墨已暈染成淡褐色。
第三章雲端鐵軌
空客a320的引擎轟鳴聲中，外公始終攥著那半枚道釘。當飛機穿越雲層顛簸時，他突然指向舷窗外：&34；看！像不像六三年暴雪那晚的信號燈？&34；
我順著他的手指望去，雲隙間漏下的陽光在機翼上折射出七彩光暈。羅川翻開保溫杯遞過去：&34；您喝口參茶，當年外婆在道班煮的那種。&34；外公卻從兜裡摸出個鐵皮飯盒，陳年臘腸的油脂在航空燈下泛著琥珀光：&34；五八年搶修線路，你外婆揣著這個在雪地裡走了二十裡。&34；
後座嬰兒的啼哭聲中，外公哼起模糊的調子。前排乘客驚訝回頭，看見老人用道釘輕敲窗沿，竟與引擎轟鳴形成奇異的和鳴。瑧瑧發來的語音突然外放：&34；太外公！雲朵變成鐵軌啦！&34；
第四章落地生根
慶江機場的寒霧撲在麵頰上時，外公的助行器突然在傳送帶前停住。他凝視著電子屏上滾動的&34；北京慶江&34；字樣，喉結劇烈滾動：&34；六三年冬運，你外婆就在這趟車的餐車當班......&34；
話音未落，一聲清脆的&34；太外公&34；穿透嘈雜人聲。瑧瑧像顆小炮彈般衝來，羽絨服兜帽上沾滿雪粒。孩子急刹車時從懷裡掏出個玻璃罐：&34；媽媽蒸的桂花糕！我用太外婆的盒子裝的！&34；
外公顫抖著打開鐵皮餅乾盒，陳年茉莉香混著新蒸米香漫開。他突然指向航站樓外的老槐樹：&34；五八年建機場時，你外婆在這樹下埋過應急工具箱。&34；瑧瑧立刻掏出口袋裡的塑料鏟：&34；現在就去挖！&34；
第五章老站鐘聲
慶江老站的青銅鐘敲響第六下時，我們正站在東側鐵軌旁。外公蹲下身，助行器支架深深陷入積雪。他從懷裡掏出油紙包，半枚梅花釘在冬日暖陽下泛起奇異光澤。
&34；就在這兒。&34；老人用道釘劃開凍土，冰碴與金屬摩擦聲驚飛了電線上的麻雀。瑧瑧突然尖叫：&34；鐵軌在發光！&34；我們低頭望去，鐵鏽斑駁的軌道縫隙裡，半枚銅製梅花釘正泛著幽藍光芒。
外公將兩半道釘拚合的瞬間，遠處傳來悠長的汽笛聲。瑧瑧把臉貼在冰涼的鐵軌上：&34；我聽見太外婆在唱歌！&34；老站鐘聲再次回蕩，1963年的列車時刻表從外公口袋滑落，在風中翻卷成一隻白鴿。
第六章灶台傳承
老宅廚房的蒸汽模糊了窗花時，外公正在教瑧瑧捆臘腸。那雙鋪過鐵軌的手靈巧地打著雙漁人結：&34；五八年發大水，你太外婆用這手法捆過沙袋。&34；
孩子突然抽動鼻翼：&34；有梅花的味道！&34；我望向灶台，發現外婆的藍布圍裙口袋裡不知被誰塞了枝臘梅。外公笑著往瑧瑧嘴裡塞了塊桂花糕：&34；是你太外婆從相框裡溜出來添柴呢。&34；
守歲鞭炮炸響時，外公突然摘下徽章彆在瑧瑧胸前。孩子驚喜地發現，徽章背麵的鋼印竟與道釘上的梅花紋嚴絲合縫。&34；等冰雪化了，&34；老人指著窗外鐵軌，&34；帶你去鋪新的梅花釘。&34；
終章歸巢
返程那日，瑧瑧堅持要把鐵皮餅乾盒塞進行李箱。過安檢時，工作人員對著x光屏上的道釘影像皺眉。外公卻大笑：&34；這是慶江站的通行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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