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冷了,阿蠻開始頻繁請假。
學生時代偶爾請假沒問題,頻繁請假可是大事。
阿蠻進行得很有策略,一開始請假少,並保證不會影響學習,之後隨著每次小考成績的提升,逐步提升假期時長和頻率。幾次三番,自然形成一種有效的心理暗示,等到李風鈴意識到阿蠻請假過多,潛意識早已經將這當成了一種常態。
當然,隻以穩步上升的成績說服李風鈴批假是不夠的,隻有同時以穩健的行為表現,潤物無聲地奪走了棉花一家之主的地位,阿蠻才可能安逸地躺平。
學期接近尾聲,非必考的課程都在逐步取消,上最後一節音樂課那天阿蠻也在。李風鈴兼任音樂老師,最後一次給大家彈琴,教的歌曲是《祈禱》。
舒緩的旋律,李風鈴彈唱專注,學生們私下讚歎老師的美麗,隻有阿蠻感覺有點憂傷。細心如阿蠻,已經能察覺到老師小腹微微隆起,可等了這麼久,都還沒吃到婚慶的喜糖。
放學的時候,看到李風鈴立在平台上,張望學生們歸家的人潮,阿蠻含笑走了過去。
“老師好。”
“唐蠻同學。有事嗎?”
“老師,我想請假。”
“又請假,你最近請假有點多啊。”
“老師你放心,我是那種請假越多成績越好的奇怪學生,你都知道的。”
“那也不能這樣請假,學不上了?”
“上啊,我的意思是以後隻要我沒來學校,老師你就當我是請假了,也省得一次次申請,省得你麻煩。”
“那哪成,你這是不想到學校來了?不行。”
阿蠻擺出張苦瓜臉,扭捏說道:“那······老師,我能不能請你幫個忙?”
李風鈴有點意外,不明白阿蠻這是啥路數。
“老師你說過的,如果有什麼難處自己解決不了,向身邊的人求助不失為一個明智的選擇。”
“嗯,怎麼,你遇到難處了?”李風鈴關心問道。
阿蠻嘿嘿一笑:“哪能呢,我是說老師你,你要有啥難處,也應該跟身邊的人求助。”
李風鈴一時沒反應過來,阿蠻又說道:“聽說老師的爸爸是縣二中的老師,重點中學的老師,辦法肯定不少。”
李風鈴瞬間明了阿蠻的意思,反抗說道:“我能有啥難處,你哪裡看出來我有難處了?”
李風鈴急,阿蠻比她更急,立馬擺手否認:“不是說你,不是說你,我是說我自己,我有難處!”
李風鈴腦子一時扭不過來,順嘴就問:“你有啥難處?”
“我要請假!”
阿蠻最終請到了假。
李風鈴沒有明確答應,隻問了一句:“這種要求很不合理,你確定能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阿蠻自信地點頭,神情淡定從容,全然不像十五六歲的少年。
李風鈴有一霎那失神,又不以為然地說道:“真不知道你哪來這麼強大的自信······不要耽誤學習,更不要耽誤了自己。”
這算是默許了。
阿蠻謝過老師,卻沒有太多欣喜。
請假隻是順帶,本意是想探究李風鈴的婚姻問題,可他一個學生,實在不便開口。
隻是不便開口,阿蠻也有辦法,臨陣退縮,主要還是因為,李風鈴就算過得不夠好,也不至於像藍藍那般承受身不由己的苦難。以李風鈴的獨立個性與家境來看,她不大可能沒有自主選擇的權利。
路是自己選的,走岔了就得認,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誰沒有煩惱。
生活上感情上的事情,本人尚且不能自拔,外人就算知道因果又如何,又能摻和什麼。
想通此節,阿蠻暫時放手了。
又想起記憶裡的李風鈴,其實算不得太糟,能力在那裡擺著,生活不至於窘迫,女兒也養得挺好。
可為什麼我總會覺得她過得不好?
阿蠻心中納悶,後麵的二十年,不多的幾次見麵中,李風鈴的形象一一浮現腦海,不同的妝扮不一樣的美,一樣的是,眉目之間都讓人感覺有一絲憂鬱之氣。
這意味著心有鬱結,十幾年都沒散過?
阿蠻心情鬱鬱,才進村,就望見阿成坐在九爺的門檻上,背對門外,書包都沒放下。
阿蠻湊上去,九爺正在門內煮茶,阿成嘻皮笑臉的,開心是開心,但也暴露了九爺在說什麼,他渾沒在意。
九爺說天生萬物,各循其道······
示意阿蠻隨便坐,九爺手裡不停,嘴巴也沒歇著。阿蠻才進門就聽清了,等到杯裡斟滿茶,已經明了九爺的意思。這是在寬慰阿成,各人有各人的路,天下不隻讀書這一條出路。
這很開明啊,不過,阿蠻總感覺之前必然有個勸學的步驟,他來晚了沒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