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杏驚慌失措,阿蠻卻異常平靜,至少表麵如此。
事情真正發生,阿蠻才忽然意識到,事到臨頭,再多的準備,都未必能用上。
但不管怎麼樣,阿蠻並不慌亂。
阿成的房間關著燈,黑乎乎的,阿蠻站在門口開了燈,阿成像是突然被嚇了一跳,不自覺地抬手擋了一下。然後又低著頭,目光怔怔地盯著地麵。
阿蠻沒有靠近,背倚著門框,等了很久,才問:“說說吧,怎麼回事?”
阿成半晌沒反應,卻又突然抬起頭,求救一般看著阿蠻,說:“我殺人了。”
“什麼時候的事?”阿蠻聲音冷淡,語速緩慢。
“就剛才,半個小時,肯定不到一個小時。”阿成的聲音還是顫抖的。
出事,回家,紅杏發現再找阿蠻······真實時間應該更久,人太緊張,對時間容易產生錯覺。
阿蠻又問:“在什麼地方?”
阿成機械地答道:“梅坡磚廠門口。”
“怎麼動的手,你用什麼工具了?詳細說說。”
阿成茫然地又抬頭望了眼阿蠻,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喃喃說道:“我一定得這麼做,我一定得這麼做,不然紅杏活不下去了。”
後麵一句細微得幾乎聽不清,阿蠻聽清了,卻沒有半點動容,依舊冷淡地看著阿成。
阿成才稍稍鎮定,接著說道:“我在外麵蹲了一陣,看到那個人出來,想也沒想,朝他後腦殼掄了一下。”
“掄?用什麼掄的?”
“搖把,拖拉機的搖把。”
知道蹲守,像是有預謀的,隨手撈個搖把當凶器,又像臨時起意,這事做的······好在人沒事。
“你打了幾下,自己受傷沒有?”阿蠻問。
“就一下,他哼都沒哼就倒了,抽抽了幾下就沒氣了。我······”阿成有一刹那的恍惚,好像才意識到自己的存在一般。忽然驚恐地看向阿蠻,又看向門外守候的紅杏。
“想起要保密了?”阿蠻挖苦地問,“是不是有點晚了?說吧,為啥這麼乾,我跟你說過的,千萬不要走入黑暗。”
阿成看了一眼紅杏,忽然變得激動起來:“你不知道,那個人有多壞,他必須死。”
阿蠻比誰都更知道黑皮該死,回頭看一眼紅杏,安慰地點了點頭。看紅杏跟阿成的表現,他們應該仍不知道是黑皮害了阿軍。
現在回想起來,軍哥知道紅杏的遭遇時,家裡肯定不會很平靜。新學期開學那會,阿成堅決走讀,八成就是知道兄嫂狀況不對勁。之後軍哥出事,阿成毅然輟學,對於紅杏的遭遇,阿成是不是已經知道一點······也就是說,他們已經在對黑皮的恐懼中生活了一段日子了。
黑皮再次欺淩到紅杏頭上,軍哥不在了,能保護紅杏的便隻有阿成,做出如此激烈的回擊,可見黑皮對他們造成的恐懼有多深。
弱者做出過激反應,從來不是因為凶狠,而是因為恐懼。
想通內中關節,阿蠻沒問紅杏怎麼就活不下去了,而是問:“搖把呢?”
阿成愣了愣,想了半晌才說:“我看夜路無人,就急著往家跑,半路扔在草叢裡了。”
“到底扔哪了?”
阿成想了想,頹然搖頭說:“記不清了。”
“那車呢,停哪了?”阿蠻又問。
阿成答道:“車停在梅坡那邊馬路旁的荒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