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到二中門口,阿蠻讓鐵虎去街上找個酒店住下,自己小跑進了學校。
老師們大多都回鄉下過年了,二中校園冷清,隻教工宿舍樓下聚著幾個人,上樓到了李風鈴家,屋裡倒有不少人,都是像李家這樣,在學校安家的老師。
老師們擠在小客廳,說話都把聲音壓得低低的,阿蠻進來也沒人特彆在意,李老師教了一輩子書,桃李滿天下,前來看望的都默認是李老師的學生。
阿蠻進到小臥室,屋裡有個女老師衝他豎起食指噓了一聲,阿蠻輕步走近,小糖糖窩在床上睡得正熟。阿蠻衝女老師點點頭,悄然退出,扭頭看到,李風鈴坐在小書房裡,神情憔悴,看著滿書架的書癡癡發呆。
“老師。”阿蠻走到近前,李風鈴都沒發現,隻好輕輕叫了一聲。
李風鈴扭頭看到阿蠻,伸手拉到身邊,說:“你來了啊,冷不冷,我給你拿件衣服?”
阿蠻鼻子一酸,差點落下淚來,抽了抽鼻子說:“不冷。”
不時有人進來看顧李風鈴,阿蠻陪著李風鈴呆了一會,進主臥瞻仰了李老師的遺容,又退回小書房。
“老師,”阿蠻希望能做些什麼,小心問道,“後事都安排好了嗎?”
已經臘月二十九,明天就是大年三十,新年沒法辦白事,所以隻有兩天時間。農村土葬,一般都要在家停靈三到七天,村裡遇到這種情況,若不趕緊安葬,就隻有停靈到元宵之後。這當然是不可取的。
李風鈴隻說了句安排好了,再無彆話。
阿蠻呆得沉悶,出到客廳,發現有兩個認識的老師也在,於是打聽後事安排。原來李風鈴的母親也曾是二中的老師,去世後響應國家號召火葬,如今李老師走了,火化之後合葬也順理成章。
李風鈴沒有叔伯兄弟依仗,一個獨生女子,無論體力或精神,都難以支撐一個全流程的傳統葬禮。打聽到這些,阿蠻鬆了口氣,這個流程簡單許多。
屋裡不停的有人走,又有人來。來的人免不得要寬慰一番孝女,阿蠻幫不上任何忙,站在一邊還礙事。
快到正午,一個中年穿西裝的男人領著七八個漢子上樓來,漢子們抬著一口周邊裝著把手的輕便棺材。男人進屋就殷勤給在場的老師們發煙行禮,說自己是民政局的,是李老師的學生,過來儘點心意。
男人找到李風鈴,問:“小師妹,都準備好了嗎?”
李風鈴點點頭說:“勞煩師兄了。”
於是男人招呼漢子們進主臥,用被子卷了李老師抬出門口,放進棺材。
嘈雜的人聲吵醒了熟睡的小糖糖,李風鈴抹了一把淚,衝進房間抱出閨女,看到阿蠻傻傻的站在一旁,想幫忙又不知道該做什麼,便將糖糖推給阿蠻。
“我顧不上她了,你幫我照看幾天。”李風鈴鄭重地說。
阿蠻自然不會推脫。李風鈴又衝進房間,很快搜了一包衣物交到阿蠻手裡,眼見著人群簇擁著已經下了樓,李風鈴哄兩聲閨女要乖,就小跑著追下去了。
阿蠻四下張望,剛才還滿當當的屋子轉眼間幾乎走空,隻有兩個婦人留下收拾,阿蠻抱緊糖糖,安撫地輕輕拍了拍,也出門追下樓去。
棺材被抬上一輛皮卡,一個漢子拿出一大卷鞭炮點了,在震耳欲聾的鞭炮聲中,皮卡跟著前麵兩輛麵包車,開出了校園。
阿蠻腦子不轉,想了半天才想起李風鈴肯定跟著車去殯儀館了。跟還沒散去的老師們打聽了殯儀館的地址,阿蠻抱著糖糖往校外走去。
還沒出校園,就看到鐵虎和他閨女迎麵走來,兩個人一合計,還是應該跟到殯儀館來看看。不過身邊帶著兩個小娃娃,得先弄些吃的。
阿蠻他們趕到殯儀館時,靈堂都布置好了,陸續有親友前來吊唁,李風鈴一直守在一旁。阿蠻打聽了一下,原來安排停靈一日,明天火化。
不斷有親友聞訊趕來,李風鈴身邊一直有人,阿蠻便隻好遠遠的在門前望著。終於瞅到李風鈴空閒,阿蠻連忙放下糖糖,把牛奶和蛋糕塞到小家夥懷裡,囑咐道:“糖糖乖,把蛋糕給媽媽送過去,要媽媽吃點東西。”
看著小家夥跑遠,鐵虎在一邊感歎道:“也沒個親兄弟叔伯,一個小女人,這麼多事情,確實安排不過來。怎麼沒見小閨女的爸爸?”
阿蠻冷淡說道:“在部隊吧,病情又急,接到消息趕回來,總需要要時間。”
鐵虎默然片刻,叫了閨女一聲:“雁子,咱也去給這位人民教師磕個頭。”
阿蠻攔住說道:“你等一下,等她吃點東西。”
李風鈴在女兒的堅持下,喝了牛奶,勉強吃了兩口蛋糕。糖糖見媽媽不肯吃了,求助地回頭望向阿蠻,阿蠻快步走過去。
“再吃兩口,你這樣子身體扛不住的。”阿蠻勸道。
李風鈴很平靜,說:“我以為你在月亮灣才打你電話,沒想到你會從羊城趕過來。接下來你回月亮灣還是回羊城?”
阿蠻想了想,說道:“我都方便,就看老師需要我做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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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風鈴愣了一下,阿蠻抱歉說道:“我來了半天,隻能在一邊看著,發現自己什麼忙都幫不上,心裡很過意不去。”
李風鈴注視阿蠻一眼,才說:“如果不為難,你幫我照看糖糖幾天,讓她正常過新年。等家裡料理好了,我再去接她。你看······”
李風鈴沒跟阿蠻客氣,但她畢竟不清楚阿蠻的條件,好在阿蠻聽完,連忙答應:“這是小事,我家裡人多,很熱鬨的,糖糖過去了也有玩伴。”
李風鈴聽了,放心不少。這時一下進來幾個青年男女,看清案前遺相,恭謹跪下磕首,李風鈴連忙俯地回禮。阿蠻拉著小糖糖退到一邊,聽到那幾人語帶嗚咽說道:“我們本來約好新年來給老師拜年,沒想到突然聽到這樣的噩耗,小師妹,你要節哀。”
阿蠻退出來,鐵虎領著閨女進到靈堂,出來的時候麵帶疑惑。
“怎麼了?”阿蠻問。
鐵虎讓雁子帶糖糖去一邊玩,才不解地說道:“我們進去行完禮,孝女問我從哪裡來,我順口就說是她老公的戰友。你老師真是聰慧,一眼就猜出我是跟你一起過來的。我隻好說些客氣話糊弄過去,說她教了個好學生,小小年紀就成就非凡。”
“你說這個乾什麼?我們過來這麼久了,李老師肯定早就看到了。”阿蠻不以為意說道。
聽頭一句,鐵虎還以為阿蠻介意自己透露他的底細,後麵當然知道阿蠻沒這意思,卻也很自然地感歎道:“接到電話就一刻不停地連夜趕回,這位老師在唐總心目中一定地位非凡。”
阿蠻遠遠望著靈堂,說道:“她救過我的命。早年家裡窮,我要靠抓蛇掙錢交學費,有次被毒蛇咬了,是她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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