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改將軍府。
秦廓和朱青入城之後,便被魏忤生召去。
二人在路上,一直都相當的忐忑。
直到進入到縣衙大堂裡後,原本正在梳理軍情的六殿下放下手中的事情,連忙起身走向他們。
他們這才清楚——是要給台階下了。
可是這個台階,難下啊。
我是下了,我的九族怎麼辦?
“朱校尉,秦主薄。”
站在中間,魏忤生直接扶著二人的肩膀,將他們往裡引入,並且頗為熱情的說道:“請坐。”
兩個人十分的惶恐,但也隻能一左一右的坐下。
“至於奪權之事,先前未與二位商榷,確實是一時‘興’起,來不及。”魏忤生解釋道,“現在想來,著實是有些抱歉。”
“殿下。”
緩緩抬起頭,看向他,秦廓相當為難的開口道:“我想知道,接下來,我們應該怎麼樣才對。”
殿下你就彆演了。
給我們生路吧!
“倘若是孑然一身,我等定能為殿下效死。赴湯蹈火,再所不辭。”朱青也是一個意思,相當真誠的說道,“此番來,其實我已經知曉後果。但哪怕如此,我也願意戰至最後一滴血流乾。可是,我的妻兒都在盛安,小兒子才不到三歲。”
說著,兩個人都露出了難色。
魏忤生也相當嚴肅的點了點頭,進入思忖。
“我等定有忠心,對陛下,對殿下。”
秦廓想到這裡,頗為痛苦:“但我等與尋常士兵不同,他們跟隨著殿下,朝廷是不會去遷怒其家人的,也做不到。一千個人,那就是大幾千人的家眷,沒辦法罰。可是,我與朱校尉是這支禁軍的校尉和主薄,倘若有何事,最先追責的就是我們。”
他們的顧慮,太正常了。
法不責眾,那些士兵哪怕真反了,又能怎麼辦呢?
而他倆,哪怕是被裹挾,也是這支禁軍的負責人。
而且,真的做了‘叛軍’的將領,接受了殿下的升官,那九族頃刻間就消消樂了。
“我很能理解你們的焦慮,我也完全能夠感受的到。”魏忤生緩緩起身,將一封手書拿了起來,“我不知道我能夠挽救到何種程度,但肯定會竭儘全力。”
說著,他就把手書遞給了秦廓。
而朱青,也連忙的起身湊了過去。
二人,同步過目。
其中的內容,越看越認真,表情越來越嚴肅。
——兒臣誓死守衛朔風,然城中糧秣、甲胄、士卒匱甚。固脅迫禁軍,儘掠琅琊資儲,以全力抗淵。若天不佑我,城破師隳,忤生當為千古國蠹,九廟蒙塵,萬世唾棄。若逐齊寇而全疆土,忤生當束身詣闕,伏惟聖裁。
二人看完之後,緩緩的抬起了頭。
而麵前的魏忤生,神情堅定的注視著二人,發誓道:“我什麼都不想要,我隻要贏下這一仗,我隻要寸土不讓。所以,我會攬下一切的罪責,倘若真的擊退了齊賊,我也不貪慕留戀權勢。我會將所有的一切,全部都交出去。倘若違背此誓,五雷轟頂,泉下也受儘修羅烈鬼,百世折磨!”
魏忤生,說破了這兩個人最擔心的地方。
那就是,這一仗輸了還好。
殉國而罪減一等,朝廷不會太過於無情。
可要是僥幸的守了下來,六殿下不交權怎麼辦?
倘若在朔風就此割據,擁兵自重,那他們不就真的成國賊了嗎?
要知道六殿下可是一無所有,等贏了之後,他就擁有很多很多。
而這個疑慮一打消,二人走到了正中央,同步的單膝下跪,雙手握拳,異口同聲道:“謝殿下!”
魏忤生則走到二人麵前,扶著二人的胳膊:“我知道二位不貪慕權勢,但你們是自己人。隻有自己人,我才用的放心。”
“請殿下吩咐。”朱青堅定道。
接著,魏忤生說道:“這次,我們帶來了一千禁軍,調走了琅琊的四千人,朔風還有大概九千人,但其中有近兩千人的傷兵,能用的,大約就是一萬兩千人。我會將其打散,混編,分成四個營,冉進持掌一營,你二人各帶一營,我再親管一營,完全控製兵權。”
三千人的最高軍事領導,那就是實際上的將軍了。
“你們現在的官職太低,所以暫且代為將軍。倘若真的守下來了,我去盛安交出兵權後,也會上表陛下擢升二位。”魏忤生承諾道。
“全聽殿下的。”秦廓很快答應。
而朱青卻在短暫的沉默,開頭問道:“殿下,下官想問一下,趙湘您會如何處置?”
“是何意思?”
“真的就當成一兵卒,軍前效力嗎。”
魏忤生堅決道:“是。”
聽到這個,朱青徹底安心了,道:“隻要殿下能夠有這樣的決心,那我等,就能治好軍。”
“和宋時安說的一樣。”魏忤生笑了,“你們給我當刀,刀是否能殺人,全看持刀的我,手穩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