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大伯謝廣金,橫肉臉,小眼凶光。
旁邊的二伯謝廣貴,瘦高刻薄相。
後麵是拿著旱煙杆的謝老漢,乾癟冰冷。
最後是叉腰站著的謝老太,三角眼跟淬了毒似的。
謝秋芝反應最快!她狠狠瞪了謝文一眼。
謝文一個哆嗦,立刻心領神會,小嘴一癟,“哇”地哭出聲,連滾帶爬地就跟著謝秋芝從破門洞旁邊鑽了出去。
剛跑出院子,謝文立馬進入角色,扯著嗓子就在村裡大聲哀嚎:
“裡正爺爺!救命啊!大伯二伯要打死我們啦!”
他的哭喊劃破了小山村清晨的寂靜,許多好事的人紛紛起床看熱鬨。
屋裡,謝鋒在門被踹開的瞬間就彈了起來,張開雙臂護住身後的父母。
他眼神銳利如刀,緊盯著衝進來的謝廣金和謝廣貴,渾身緊繃,散發出一種野獸護崽般的凶悍氣息。
謝廣金和謝廣貴被他那眼神一刺,腳步下意識頓住了,竟一時沒敢上前硬碰硬。
這時,被哭喊驚動的左鄰右舍,還有被謝秋芝連拖帶拽請來的謝裡正謝忠,都呼啦啦圍到了謝家半人高的破院子外,探頭探腦往裡看。
“鬨什麼鬨!大清早的!”謝裡正黑著臉走進來,掃了一眼倒塌的門板和屋裡的情形,眉頭擰成了疙瘩。
謝廣金立刻指著謝廣福一家,唾沫橫飛地告狀:
“裡正您給評評理!老三一家子就是一群懶鬼喪門星投胎!乾活總喜歡偷懶耍滑,昨天還為兩口水鬨得家宅不寧!攪得爹娘吃不下睡不好!昨天謝鋒謝文還想拿扁擔打人!天底下哪有這種不孝子孫?分家,今天必須分家!這分家文書,他們簽也得簽,不簽也得簽!”
“就是!一粒米,一口糠,都甭想多拿!今天不僅要分家,還要斷親,早點和喪門星劃清界限,咱們家才能好起來。”
二伯母李萍擠在人群前麵,尖聲幫腔,唾沫星子噴得老遠,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刻毒和幸災樂禍。
謝老太的棗木拐杖重重一頓:
“咚!”
渾濁的老眼像淬了毒的針,冷冷掃過炕上“瑟瑟發抖”的一家子,心頭一陣嫌棄,聲音乾啞卻斬釘截鐵:
“沒用的窩囊廢!上山一整天就弄回這點東西,屁用頂不上,就知道鬨吃的!早該分家出去了!老二媳婦說的沒錯,今天不僅要分家,還要斷親,省得帶累我們老謝家!”
謝鋒依舊擋在前麵,常年在部隊鍛煉出來的狠厲氣勢讓他看上去像一頭隨時會撲出去的狼。
謝秋芝和謝文縮在裡正腿邊,抽抽噎噎的,看起來是真的可憐,其實內心早就巴不得快點和這些人劃清界限。
裡正眉頭緊鎖,自然是不信他們的鬼話,這謝家村誰不知道謝廣福一家做得多吃得少,但這種事知道歸知道,災年當道,各家有各家的活法,他也管不了太多彆人屋裡的事,無奈的看向謝廣福:
“老三,你的意思是什麼?分家和斷親可都不是小事……”
“裡正……”謝廣福剛想開口“訴苦”,謝老漢卻已不耐煩地冷哼一聲,慢悠悠從懷裡掏出三張皺巴巴的黃麻紙。
黃麻紙上是大伯謝廣金的兒子謝金寶寫好的分家斷親文書,上麵已然被謝老太、謝老漢和謝廣金幾人提前按了紅指印。
看起來像是早就迫不及待要和他們劃清界限了。
謝老漢看也不看謝裡正,徑直走到炕邊,渾濁的眼睛居高臨下:
“老三,按手印。”聲音冷得像三九天的冰坨子。
“磨蹭什麼!找死啊!”謝廣金見有爹撐腰,膽氣又壯了,猛地伸手,一把抓住謝廣福沾著泥灰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斷骨頭。
“啊!”
謝廣福配合地痛叫一聲,臉上擠出“痛苦”的表情,李月蘭也是一副“緊張”“害怕”的表情。
謝廣金抓著他的手指,狠狠按進二伯娘適時遞過來的劣質印泥盒裡,再不由分說,重重地戳在黃麻紙上“謝廣福”三個字旁邊!
三張黃麻紙全都被按了臟汙的紅指印。
“成了!”
謝廣貴嘿嘿一笑,麻利地把其中一張文書卷好揣進自己懷裡,一張則像丟垃圾一樣,隨手甩在炕上,最後一張遞給謝裡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