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媽,張嘴——有甜頭。”
李月蘭正盯著陶罐裡翻滾的糙米粥,聞言下意識“啊”了一聲,一粒圓滾滾的巧克力落進她嘴裡,涼涼的,輕輕一咬,淡淡的酒香混著甜味在舌尖炸開。
“哎喲,這是……”
“噓——彆聲張,先含住。”謝秋芝眨眨眼,指腹順勢替她把唇角一點糖屑抹掉。
她挪兩步到謝廣福跟前。
“老爸,輪到你了,張大口。”
謝廣福剛想說話,謝秋芝已把第二粒擱到他門牙上,“喀”一聲輕響,酒漿溢出,他愣了愣,喉結滾動:“這味兒……像過年。”
“那就當提前過年。”謝秋芝笑眯了眼。
謝鋒正背對著他們收拾繩子,耳朵卻早豎得老高。
“哥,回頭。”
“搞什——”他話沒說完,謝秋芝已踮腳,掌心托著第三粒巧克力直接塞到他嘴邊。
“張嘴,快點。”
謝鋒乖乖照辦,甜味一湧,他含糊地“唔”了一聲,眉梢飛起:“好酒!”
謝秋芝拿手指點點他鼻尖:“少說話,多回味。”
最後輪到謝文。小家夥早等不及,自己把嘴張成一個小圓洞。
“輪到你啦,慢點咬。”
謝文舌尖一卷,巧克力在齒間碎開的瞬間,他幸福得眯起眼,含糊不清地嘟囔:“姐,我親姐,還有嗎?”
“貪心鬼,”謝秋芝捏捏他沒什麼肉的臉蛋,“留著下次驚喜。”
她拍拍空空的掌心,抬頭望見滿天星鬥,仿佛也被這點甜香醺得溫柔了幾分。
另一邊,沈硯正聽著親衛的回稟。
“大人,查清了,那三人是謝家村的逃荒村民,此行的方向是往京畿道。領隊官差叫陳進虎。”一名精乾的便裝親衛低聲稟報。
沈硯化名沈墨騎在馬上,目光如鷹隼般掃過遠處篝火點點的謝家村宿營地,微微頷首。
他此行已接近尾聲,回程的路本就要往京畿道方向查訪,但下一個關鍵節點是汝陽府,據密報,汝陽府知州開倉賑粥,卻反遭流民衝擊,如今城門緊閉,他打算前去探查一二。
與這支逃荒隊伍同行至汝陽府,既能深入體察沿途災民真實狀況,又能借機觀察隊伍內部動態,特彆是那幾個言語頗為中肯的謝家村村民,他此行若與謝家村隊伍同行實為一舉三得之舉。
此次臨危受命代天子巡災,見識過太多餓殍遍野,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這些年行走廟堂,看的都是“大局”:漕運、倉儲、蠲免、賑濟……
卻從未真正站在一粒米、一口水、一頂草帽的價錢上,去量過災民的生死。
“若知州們都如趙德全這般貪墨,那朝廷的賬,到底爛在了哪一環?”這個念頭像一根細刺,紮進他心裡。
他想起自己正在編撰的《浮世錄》,裡頭多是官員奏對、士子清議,卻獨缺這一種聲音:在最底層的塵土裡,用一枚銅錢、一道劃痕,寫下的“治亂之鑒”。
“走。”沈硯輕夾馬腹,帶著一名同樣喬裝成隨從的親衛,策馬徑直向營地中央、官差聚集處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