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鋒抬頭看向不遠處被烈日烤得蔫吧的陳進虎張黑子和周青三人,對謝大虎說道:“大虎哥,給隨隊的三位官差也添一口水吧,他們一路押糧、巡夜,水囊怕也空了,咱自己再省兩口,到承安州就能囤新的。”
其實他本該叫謝大虎叔的,但是吧,謝鋒實在是叫不出口,謝大虎今年才二十七歲,謝鋒沒魂穿之前也才二十五歲,加上他自己現在的身體雖然是十八歲,但是他的氣質可是比謝大虎老練沉穩多了,這聲叔,是怎麼都叫不出口的。
謝大虎愣了一下,隨即咧嘴笑:“行!咱謝家村的人,渴不著自己,也渴不著出力的人。”
他轉身把木桶傾斜,舀出三小碗清水,親自端到官差麵前:“三位官爺,潤潤嗓,後麵還有一天的路,咱們一起扛。”
官差陳進虎捧著碗,喉結滾動,卻先衝謝鋒和裡正抱拳:“謝家村仁義,我陳某記心裡。咱們兄弟三個抽到你們謝家村,值了!”
謝裡正捋著胡子笑眯了眼:“那還不是你們仁義在先,遇到事情有商有量,比王家村的強到天上去!等到了承安州,咱們再多買幾桶水備著。”
謝裡正之前可不敢說這話,在汝陽府把銀子花光之後,他心裡就很沒底,覺得村裡的公銀都花了,以後遇到點什麼事都沒辦法應對了,但是上次王扒皮半夜偷東西被抓後,他們又得了十五兩銀子,買水肯定是足夠的,說不定還能給村裡補點糧食,讓漢子們也能吃上一口米粥。
族老九爺也拄杖點頭:“人心齊,泰山移。謝家村隻要這股氣不散,京畿道就在前頭!”
陽光斜照,碗裡的水閃著細碎的亮。
人群裡不知誰喊了一嗓子:“跟著裡正叔,虧不了!”
應和聲此起彼伏,像一股暗湧的熱流,成為這支隊伍繼續向前的精神支柱。
坐在板車背陰處的謝秋芝和謝文也跟著應和:“虧不了,虧不了。”
說完然後笑嘻嘻的繼續教謝小花翻花繩,謝小花其實是個極乖巧懂事的小女孩,重點是她很聰明,教的東西一學就會。
這些日子趕路,謝秋芝就喜歡教謝小花玩一些新奇的小遊戲,有時候是翻花繩,有時候是用枯草編織幾隻蜻蜓蝴蝶。
謝小花現在心裡最崇拜最喜歡的人就是謝秋芝,每天一睜眼就想要找謝秋芝玩,不過她也知道一大早就鬨人不好,所以經常憋著忍著控製自己不去打擾謝秋芝,實在忍不住了,也要等到廣福伯伯把車都收拾好她才靠近。
謝小花從小就沒了娘,她自己也知道娘是生她的時候大出血死的,她很難過。
奶奶也走得早,謝小花的奶奶也是裡正的結發妻子,早年在河邊洗衣裳,看到有人落水,她一著急直接跳下去救人,人是給她救回來的,但是她自己上岸的時候沒控製好,又被水流衝走了,等找到的時候人已經救不活了。
這兩件事是謝大虎和謝裡正心裡的疤,他們後來才給謝吉利取了個這樣的名字,就是希望以後什麼事都要吉利。
家裡全都是男的,爺爺,爹爹,和哥哥,沒有人能真的和謝小花玩到一起。
隻有謝秋芝把她當朋友,耐心的和她玩,教她唱歌,她甚至偷偷的把謝秋芝認作自己的姐姐。
謝吉利也沒好到哪裡去,天天纏著謝文下五子棋,謝文都快被他折磨出黑眼圈了,昨天兩人在地上畫格子下五子棋,謝吉利學會之後還上癮了,一閒下來就要找她切磋兩下子。
可是他現在的心思都在新買的那幾本書上麵,下五子棋隻不過是放鬆了那麼一小會兒。
謝吉利蹲在謝文身邊,眼睛瞪得溜圓,像第一次看見雪的小狗。
謝文懷裡抱著三冊新包好的“科舉三寶”,書封的藍布在炙熱的風裡輕輕鼓動。
“文哥……”
謝吉利舔了舔乾裂的嘴唇,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這書……很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