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範建本來也是存了讓範巧雲一家子脫離謝家村的想法,隻要謝巧雲一日是農婦,他範建在同僚麵前就一輩子抬不起頭,家中的父母也極力讚同讓謝巧雲一家脫離泥腿子戶籍,所以在得知朝廷要遷徙臨漳洲治下所有受災村鎮的時候,他安排人去打聽過,謝家村抽到的安置點剛好是京畿道片區,真是天意,連忙給謝巧雲送去書信讓他們進入永定門時務必第一時間聯係他,所以範建連安置他們的小院都提前安排好了,轉移戶籍需要的結印文書也都帶著來了。
隻是沒想到自己還沒來得及說這件事,先被謝廣福一家子羞辱了一番,氣得他抓心撓肝。
王主事也被這陣仗嚇到了,聽到範建的怒吼,趕緊手忙腳亂地拿出文書,在範建的催促和謝家眾人“看熱鬨”的眼神下,迅速將謝老太、謝廣金等十一口人的戶籍從謝家村的冊子上劃掉,轉入了範建提供的京城小院的地址。
期間,範建拉著那名負責安置謝家村的王主事走到一邊,低聲耳語起來:
“王主事,那一家子,尤其是那個謝廣福,乃是不孝不悌之徒,德行有虧!豈能讓他們優先選得好田好地?咱們不能助長這種歪風邪氣?你想想辦法,給他們‘安排’個‘好去處’。”
王主事麵露難色:“範大人,這……不合規矩啊。他們是這一批第一個到的,按律就是優先選擇,下官……下官沒法直接指定最差的啊。”
範建陰險一笑,低聲道:“誰讓你明著指定了?那本冊子,還不是由著你來說?他們若是問起你,你就把那貧瘠缺水、位置偏僻的下等地,說成是‘清靜’、‘潛力大’的地塊。把那肥沃便利的上等地,稍微說點無傷大雅的小毛病,比如‘離官道稍遠需繞行二裡’,或者‘夏日蚊蟲稍多’。他們初來乍懂,人生地不熟,懂什麼?還不是聽你解說?”
王主事眼睛一亮,立刻會意,連連點頭:“下官明白了,範大人高明!”
謝老太轉移戶籍的手續辦完,範建幾乎是搶過文書,謝老太湊過去一看,自己一家子戶籍還真的遷移到了大哥一個小院子的名下,頓時腰杆挺直了,仿佛一下子從逃荒老婦變成了官家女眷。
立馬從剛才被罵到吐血的狀態轉變成得意洋洋的姿態,走到謝廣福一家麵前,用鼻孔看著他們,尖酸刻薄地嘲笑道:
“哼!早知道你這樣不孝,當初把你生出來的時候我就該掐死你,泥腿子就是泥腿子!喪門星還是喪門星,你們以後就留在那窮鄉僻壤啃土吧!我可是要進城享福去了!咱們以後可不是一路人!廣金,我們走!”
說著,帶著謝廣金謝廣貴兩家,狗仗人勢地跟著範建的隨從,趾高氣揚地離開了。
直到他們走遠,謝廣福和李月蘭才鬆了口氣,對視一眼,眼中都有一種如釋重負的疲憊和一絲擺脫謝老太一家的輕鬆。
以後重建家園,沒有了惹人嫌的謝老太一大家子,他們那小日子不知道要過得多舒心。
謝家村和三窪地的村民圍上來,紛紛豎起大拇指,經此單方麵碾壓性的罵戰,謝廣福一家“毒舌戰神”的名聲算是徹底在兩個村傳開了。
所有人都心有餘悸地想著:以後寧可惹十個真潑婦,也絕不能惹謝廣福一家五口!
尤其是李月蘭和謝秋芝,那罵人的功夫,聞所未聞,字字句句簡直是殺人誅心啊!
範建一群人走後,那王主事乾咳兩聲,換上一副公事公辦的臉孔,拿著冊子走到謝裡正麵前,指著上麵幾個地點,開始顛倒黑白地介紹:
“謝裡正啊,你們看看這個地方,‘黑水窪’,聽著是不太好聽,但地方大!清淨!而且這裡土地‘潛力足’,好好伺候,將來收成說不定更好!”
“還有這個‘北坡子’,離官道是遠了那麼一點點,但避風啊!夏天涼快!”
反而對那些真正的好地,他輕描淡寫:“哦,這塊‘清河灣’啊,地方是不錯,就是……唉,夏天河水容易泛濫那麼一點點,容易水淹田地……這塊‘東畿甸’嘛,離京城近是近,就是地力好像被之前的人耗得有點薄了……”
謝裡正和幾位族老聽得雲裡霧裡,隻覺得好像哪個地方都有點問題,又好像哪個地方都勉強能接受,完全拿不定主意。
謝鋒冷眼旁觀,早已看出那王主事態度前後的變化以及和他之前和範建的竊竊私語,心知此人已經得了範建的授意,絕對不可能真心給他們介紹好地方的。
他上前一步,對謝裡正耳語道:“裡正爺爺,田地是百年大計,絕不能聽人一麵之詞。我們必須親自去這些地方實地查看才行!”
謝裡正為難道:“鋒小子,你說得在理,可這冊子上這麼多地方可選,分布在不同方向,範圍極大,我們靠兩條腿,怎麼可能看得完?而且,這冊子是人家的,我們也帶不走啊……”
謝鋒眉頭緊鎖,這確實是個難題。他目光掃過那本冊子,又想起空間裡的那本記錄著貪墨秘密的藍皮賬冊,眼中閃過一絲決斷。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邊上的謝廣福堆起笑臉,上前對王主事拱手道:“王大人,您介紹的這些地方,聽起來都各有千秋,隻是這畢竟是大事,關乎我們全族幾百口人的生計。您看……能否行個方便,將這冊子借與我等一晚,容我們回去細細參詳,明日一早必定歸還?”
王主事聞言,臉上立刻露出警惕和不耐煩的神色,一把將冊子合上抱在懷裡:
“哎呦,這可不行!這可是衙門的公文冊簿,豈能隨意外借?裡麵記載的都是緊要的備選安置點信息,萬一有所損毀或者遺失,這責任誰擔待得起?你們就在這兒看,就在這兒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