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宅基地附近時,謝裡正也聞訊趕了過來,身後跟著那幾戶昨晚說好要換田、心急如焚的人家。
謝裡正一邊笑嗬嗬地聽著謝長河在那不厭其煩地重複“勇救官爺獲贈謝銀買馬記”,一邊湊到謝廣福身邊,壓低聲音關切地問:
“廣福啊,進城還順利吧?那……那東西領到了嗎?官爺有沒有為難?鹽帶回來沒有?”此刻他最關心的還是關乎全村身份的照身帖。
謝廣福點點頭,低聲道:“裡正叔放心,都辦妥了,一切順利,沒人為難。”
他指了指馬背上其中一個鼓鼓囊囊的袋子,“照身帖在裡頭。”
謝裡正這才長長舒了口氣,臉上笑開了花,連聲道:
“好!好!太好了!”
他又想起一事,說道:“哦對了,今天早上我讓大虎去了桃溪村,跟趙老七說了你們進城的事。他那邊雖然表示理解,但也是真著急上火了,求著你們明天務必帶人過去幫忙量地。我給應下來了。明天啊,你就帶著長河他們幾個熟手一起去吧!這事也是給咱們桃源村掙人情、謀福利,工錢還是村裡出!甭操心公賬沒錢,都說了,沒現銀就用竹子抵,竹子用完了就用彆的抵,決不能虧了乾活出力的人!”
一路說著,眾人就到了小操場,謝鋒利落地從馬背上解下那個裝著照身帖的布袋和裝著粗鹽的袋子,交給了迎上來的謝大虎。
然後,在謝裡正的見證下,謝廣福當場與昨晚那幾戶人家在桃源村田地登記冊上按了手印。
至此,謝廣福家通過交換和補償,成功地將十二畝田地連成了一片,而且都是靠近村子的好田,整個桃源村換田的大事,也算暫時告一段落。
村民的注意力很快從令人羨慕的馬匹身上,轉移到了那散發著鹹味的粗鹽袋子上。
畢竟馬是彆人家的,但鹽卻是大家都能買到的必需品,謝大虎護著鹽袋,扯著大嗓門喊道:
“鹽都有份!但今天太晚了!明兒一早,按戶散賣!價格公道!都散了吧散了吧,明天再來!”
人群這才依依不舍地逐漸散去。
然而,有一個人卻沒走,是謝鐵匠。
他的目光根本沒在鹽和馬身上多停留,而是一路跟著謝廣福一家到了他們的宅基地,眼神盯著馬背上捆著的那些新農具,特彆是其中幾件樣式奇特、閃著異樣金屬光澤的家夥。
謝廣福豈能不明白謝鐵匠那點心思?他見謝鐵匠眼睛都快黏在那幾件現代農具上了,便笑了笑,主動將馬背上那幾件樣式奇特的鋤頭、鐵鍬、鐮刀還有一把刪草刀卸了下來,遞了過去。
謝鐵匠小心翼翼的用手指彈了彈刃口,又掂量了一下重心和弧度,眼中爆發出驚奇和癡迷的光芒:
“廣福叔,這……這些家夥……也是那官爺送的?這鐵料……這打造的手藝……我從小就和我爹學打鐵,咋從沒見過這樣的?”
“鐵頭啊,瞧你這眼神,都快把這些鐵家夥燒出洞來了。等會你拿回去琢磨琢磨吧!”謝廣福大方地說道。
謝鐵匠喜出望外,像是抱著什麼絕世珍寶,粗糙的手指愛不釋手地摩挲著冰涼的金屬刃口和那符合人體工學的木質手柄。
謝廣福就著月光,耐心地和他說了說自己知道的細節:
“你仔細看這鋤刃的弧度,入土省力,還不容易卡草根。這鐵鍬的鍛打和淬火工藝也不同,硬度高,韌性也好,不容易卷刃崩口。還有這鐮刀的弧度,揮舞起來更順手,效率也高……”他儘量用這個時代能理解的語言解釋著一些基本原理。
但天色實在太晚,謝廣福一家也疲憊不堪,他隻簡單說了這麼幾句,便拍了拍謝鐵匠的肩膀:
“今天太晚了,你先拿回去看看。具體怎麼個做法,等咱們後山的窯洞開爐了,你有的是時間慢慢研究,不急在這一時。”
謝鐵匠連連點頭,如獲至寶般將這些農具小心翼翼地扛在肩上,跟謝廣福一家道了彆,腳步輕快地回家研究去了,那興奮勁兒仿佛得了什麼天大的賞賜。
窩棚裡,謝秋芝正蹲著用筋膜槍給李月蘭揉捏酸脹僵硬的小腿。
李月蘭舒服地歎了口氣,嘴裡卻抱怨道:
“哎喲,今天可累死我了……下回再進城,要是還得來回走,我可真不去了!就走這麼一趟,我這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以後就在村裡搗鼓咱家新分到的田地也挺好!”
說到田地,她想起一事“芝丫頭,你有空,幫我把那些花盆裡種的野菜整理一下。我打算過兩天就把宅基地邊上那塊地圍上柵欄,等翻了地就把這些野菜移栽過去,再種點現代常吃的蔬菜,以後吃菜也方便。”
她又轉頭對正在拴馬的謝文說:“小文,明天你爹和你哥得去桃溪村幫忙量地,你和你姐這幾天就彆亂跑了,在家幫忙劈點竹子。我得趕緊把你姐分到的那塊地先圍起來。”
“知道了娘。”謝文和謝秋芝齊聲答應。
清晨,薄霧尚未完全散去,謝廣福和謝鋒便準備動身前往桃溪村,考慮到謝長河等人也都是步行前去,父子倆一合計,決定也不騎馬了,免得顯得過於特殊。
左右不過五裡山路,對他們來說不算什麼。
謝鋒將兩匹馬牽到自家宅基地後方竹林邊緣的小溪旁,將韁繩牢牢拴在兩棵粗壯的香樟樹下。
他特意將繩子放得長長的,確保馬兒能夠自由走到溪邊飲水,也能啃食樹下豐茂的青草。
“娘,”謝鋒回頭對正在收拾碗筷的李月蘭囑咐道:
“咱家兩匹馬就拴在竹林溪邊那兩棵大香樟樹下了,繩子放得長,它們自己能吃草喝水。您得空的時候遠遠瞄一眼就成。”
李月蘭順著他指的方向望了望,從這裡確實能隱約看到溪邊那兩個悠閒甩著尾巴的身影,點頭應道:
“放心吧,娘曉得。你們去桃溪村也當心些。”想起趙老七描述的景象,她心裡還是有些發毛。
“好了好了,我們先走了。”謝廣福拍拍妻子的肩膀說了一句,隨即招呼上早已等候在一旁的謝長河,“長河,咱們走吧!”
“哎!好嘞”謝長河應聲跟上,身後跟著謝永強他們那幾個漢子。
一群人踏著晨露,沿著村道,朝著桃溪村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