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謝廣福和謝鋒才拖著疲憊不堪的步伐回到桃源村的宅基地。
遠遠看到自家窩棚透出的微弱火光,以及旁邊菜地裡仍在忙碌的三個身影,心裡才踏實下來。
李月蘭帶著謝秋芝和謝文,正在給那塊還沒開墾的菜地打圍欄,竹竿已經立起大半了,明天就能去割蘆葦回來準備著。
謝廣福和謝鋒本想去搭把手,奈何肚子裡唱了一下午的空城計,實在是有心無力。
謝廣福有氣無力地喊了一聲:“月蘭……芝丫頭,小文……先彆忙了,回來弄點吃的吧,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三人聞聲回頭,李月蘭這才驚覺天色不早了,自己忙活得忘了時間。
她一邊拍打著身上的塵土草屑走過來,一邊疑惑地問:“咦?你們怎麼餓成這樣?桃溪村他們沒管午飯嗎?不是說好了包一頓飯的?”
謝鋒一屁股坐在旁邊的石頭上,揉著肚子,苦笑了一下:
“管是管了……野菜粥,稀得能照見人影,米粒數得清,全是野菜梆子,刮嗓子。”他實在不好意思說,那粥碗幾乎沒見油花。
謝廣福捂著咕咕叫的肚子,表情痛苦地補充:“唉,彆提了!他們村比咱們當初還艱難!就這,估計還是特意給我們多放了點米呢。吃完還給我們拿了幾個野果子,說是飯後零嘴兒……我的老天,酸得我牙都快倒了,胃裡直泛酸水!根本沒敢多吃。早知道早上出門就該揣倆餅子!”
他哀歎著,“月蘭,明早說什麼也得給我和鋒哥兒準備點乾糧帶著,不然頂不住啊!彆說了,快,先弄點吃的,什麼都行,能填肚子就成!”
看著父子倆一副餓狼投胎的可憐相,李月蘭又是心疼又是好笑。這時,謝秋芝從自己的小窩棚裡鑽了出來,手裡端著兩個不小的保溫盒,蓋子一打開,一股濃鬱的醬肉香氣瞬間飄出,勾得謝廣福和謝鋒的眼睛都直了。
“爹,哥,先墊墊!”
謝秋芝趕緊把盒子遞過去:“剛才聽你們一喊餓,我就去……去拿了點現成的,你們進窩棚裡麵吃,我們在外麵看著。”
那是李月蘭之前在網上買的某品牌肉醬拌麵半成品,麵條煮兩分鐘就熟了,肉醬包是現成的,在空間小廚房裡花幾分鐘煮開麵條拌上醬就能吃,方便快捷還管飽。
謝廣福和謝鋒幾乎是搶過保溫盒和謝秋芝遞過來的筷子,默契地端著盒子就躲到窩棚裡麵視覺死角的地方吃了起來。
下一刻,就傳來兩人狼吞虎咽的聲音:“呼嚕嚕”的吸麵聲又快又急。
不過片刻功夫,兩人就端著光溜溜的盒子出來了,嘴角還沾著點醬汁,一副意猶未儘的樣子,眼神裡的綠光總算消下去了。
“活過來了……”謝廣福長舒一口氣。
謝鋒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實在是餓極了。”
李月蘭這才洗了手,開始在外麵的土灶上忙活晚飯。
雖然因為有空間,家裡條件好了,但整個村子還處在艱難時期,他們也不敢太出格,明麵上的主食依舊是和村裡大多數人家一樣的野菜粥。
不過,李月蘭自有她的做法,做的野菜粥自然不是彆家能比的。
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喝著鮮掉眉毛的雞絲乾貝野菜粥,謝廣福和謝鋒又忍不住又喝了一碗,這才感覺渾身都暖和舒坦起來,疲憊也消減了大半。
謝秋芝滿足地喝下最後一口粥,打了個飽嗝,由衷地再次對李月蘭豎起大拇指:“娘,你這粥真是絕了,百吃不膩!”
洗漱完畢後,謝秋芝閃身進入空間,打算把今天看到的悠然飲馬溪邊圖和他們合力做竹柵欄的溫馨畫麵畫下來。
習慣性地去翻找那個常用的虎皮斜挎包,裡麵應該放著她的速寫本和炭筆。
然而,她把包裡裡外外翻了個遍,心裡“咯噔”一下。
速寫本不見了!
一種強烈的不安湧上心頭,她因為白天不方便進出空間,所以常用的速寫本都會放在這個隨身包裡,昨天早上還在……怎麼會……
她猛地回想起昨天下午在鬆墨齋門口,那隊疾馳而過的馬群嚇得她摔倒在地,當時場麵混亂,虎皮包也開了口子……難道,難道速寫本就是在那個時候,從被撞開的包裡滑出去了?
想到這個可能,謝秋芝的臉色瞬間白了。
那本子裡,可不僅僅有風景速寫,還有許多關於逃荒路上的隨手塗鴉!
外麵謝家的土灶邊上,李月蘭還在為下午聽到的消息氣不順,一邊往土灶添柴,一邊忍不住又跟謝廣福和謝鋒念叨。
“謝彪和李秀琴那兩口子,跑去求裡正,非要把他家小丫說給咱們鋒哥兒!說什麼鋒哥兒舍命救謝彪,裡頭肯定有小丫的情分!還說以前鋒哥兒就對小丫上心?我聽著都替他們臉紅!”
謝鋒原本正拿著根細柴棍撥弄火堆,聞言動作一頓,眉頭緊緊皺起,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煩躁:
“這救人還救出錯了?當時那種情況,換誰在場能見死不救?怎麼就能扯到男女之情上去?娘,這事沒商量,我不同意。裡正爺要是真來開口,您直接幫我回絕了。”
謝廣福歎了口氣,搖搖頭,臉上帶著幾分哭笑不得的無奈:
“都說書裡寫的‘英雄救美,以身相許’,我以前在……在電視上見過,沒想到還真能攤到咱自己身上。況且咱鋒哥兒救的是她爹,又不是她本人,何必這麼執著?”
“執著?”李月蘭像是被點著的炮仗,聲音不由得拔高了些,又趕緊壓下去,恨鐵不成鋼地看著謝廣福:
“剛才說的那些話,你是光聽熱鬨沒聽出門道啊?人家那是為了感恩或是真心喜歡咱鋒哥兒這人嗎?根本不是!那是看咱家現在起來了,眼看日子有奔頭了,想抱大腿唄!再瞧瞧咱鋒哥兒,要模樣有模樣,要本事有本事,一表人才,能乾又能扛事,她家小丫動了心思也能理解。”
她話鋒一轉:“可他們那心思不正啊!話裡話外透著的全是算計!你聽聽那說的都是什麼話?什麼叫‘咱們老謝家才是桃源村正兒八經的謝家本家,他謝廣福那一脈終究是外來的,和咱們隔著血脈’?這分明是拿血脈親疏來逼裡正幫她說媒!還什麼‘過命的交情,舍命相救的恩義’,我呸!哪有人這樣背刺救命恩人,幸虧咱們鋒哥兒救的是她爹,要是哪一天是她落水了,鋒哥兒又救了她,那不把她娶回家都不行!”
李月蘭越說越氣:“最可氣的是那句!說什麼‘要是以後娶了個外麵不知根底的姑娘,或者哪天他們家發財了,舉家搬到城裡去了,那豈不是咱們桃源村天大的損失’?謝廣福你聽聽!這是人話嗎?合著咱們這段時間出人出力出腦子,忙前忙後為村裡規劃,累死累活,在她李秀琴眼裡,咱們做的這一切,她都看不見?心裡就琢磨著怎麼把咱家鋒哥兒拴在她家女兒身上?真是豈有此理!”
謝鋒見母親氣得臉都紅了,趕緊起身給她倒了碗水,低聲安慰:“娘,您彆氣了。為這種人生氣不值當。他們怎麼想是他們的事,咱們管不了彆人的嘴和心思。以後咱們就離他們家遠點,少打交道,不搭理就行了。”
李月蘭接過碗,猛灌了一口水,胸口還是起伏不定:“我能不氣嗎?一開始謝彪被救出來的時候,他們千恩萬謝,送糧食送銅錢,那感謝我看著還有幾分真心。後來幾次送來的蘑菇木耳,我現在回想起來,就覺得味兒不對了!敢情從那時候就開始憋著這主意呢!那點山貨就成了敲門的磚了!哼!”
她重重地把碗放下:“我得跟秋芝說,以後謝明月再送什麼東西,一概不許收!拿人手短,吃人嘴軟!”
正說著,就見謝秋芝穿著單薄的細棉布中式睡衣,急匆匆地從窩棚裡跑過來,臉上滿是焦急和不安,聲音都帶了點顫音:“爹,娘,大哥,不好了!我的速寫本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