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儂從小就長得美。
翹鼻子圓眼睛,肉些的唇瓣,豐滿的頰,是電影女郎的臉。
家裡人對她寄予厚望,砸血本安排著讀了幾年私塾。
在她十三歲的時候,爹爹不知道從哪裡得來的消息,引了縣上的地主老爺吳豐滿到村頭,一眼瞧上了在河溝洗菜的玉儂,抬進府裡做了六房姨太。
吳府偏房裡雲霧繚繞,燃了從日本買來的香氛,柑橘味的氣息隱隱約約的,讓玉儂的鼻子短暫的得到了喘息。
玉儂拿著報紙溫聲念著。
“丁亥年,為爭取和平...”
吳豐滿軟軟的躺在榻上,饜足的吃了一口,緩緩吐出一縷煙霧,撲了玉儂滿臉。
“老爺,今天這是第五趟了,要不您歇歇?”
吳豐滿捏了捏在榻上伺候他吃煙的小老婆的腳,眼皮緩緩耷拉下來,玉儂就知道自己話多了,又拿了一包煙備著。
乖巧的坐在吳豐滿手側,將腳伸了過去,那雙裹得嚴實的腳套著金貴綢子縫製的鞋。
盈盈一握的腳,被吳豐滿放在掌心揉揉,再捏一捏,又捧起來放到自己麵前看了看。
又送到鼻下嗅了嗅,滿意的長舒一口氣。
“貓爪兒似的。”
吳豐滿鬆了手,玉儂才收回了自己早已經因為高高抬起而酸脹的腳。
屋子中央擺了麻將桌,大太太和二姨太正陪著米商喬甲旺打麻將,呼啦啦的洗牌。
等著吳豐滿吃飽了下榻,湊滿了一桌。
大太太裝作不經意的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雙眼迷離,唇邊還銜著煙槍,臉上的肉隨著一吸一吐浮動。眼下烏青一片,顯然近些日子太過縱欲。
玉儂站在他身邊伺候著,扶著煙槍,垂著眼,跟伺候大太太茶水的丫鬟無異。
看著麵目光彩的女人,生了一孩子還是年輕的過分,雙頰的肉充盈,眼皮子都是飽滿的。
大太太下意識撫了撫自己的臉頰,越來越凹了。
“小妖精。”
暗自腹誹罵了一句,繼續摸牌。
米商突然大笑一聲,攤開一排麻將,“胡了!”
二姨太巧笑著誇讚米商,“您手好運好,牌氣好。”
大太太這才緩過神來,堆起了笑臉。
“您這腦子靈活的很,我們這些在宅院裡麵的婦人總是趕不上。那些洋人還說什麼這東西能練腦子,我這成天打牌也還是沒您聰明呢,偶爾摸一把就把我們甩的遠遠的。”
米商笑嗬嗬的,下巴上的肉擠得脖子都見不到,玉扳指在指頭上圈著,拂過額間打了油的頭發時顯得格外大一個。
二姨太討巧,“呀”一聲。
“這是和田玉吧,這麼通透,漂亮著呢,您最近的生意真是做得好,叫我們羨慕。”
米商本就是好這一口,女人人堆裡聽柔柔的嗓子擠出來動聽的誇讚,更是顯擺的不得了。
“可不,今年日子過的還行。”
二姨太笑的嬌俏,三姨太把自己縮起來默不作聲,大太太眼看二姨太風頭出的有些多了,岔了話題問米商。
“聽說您家裡又添了新人,生了個胖小子,我還沒來得及恭喜您呢。”
喬甲旺樂嗬嗬的摸牌,開了新一輪的牌局。
“是,我這兒就愛家裡人丁興旺,小八肚子爭氣,抬進家裡就有了,一舉得男,好兆頭!”
玉儂輕輕瞟過一眼米商,他這話說的看似在誇讚八房姨太,實際也隻是想展現自己寶刀未老的雄壯罷了。
富商之間年輕時候比闖蕩,中年了比子嗣闖蕩,走進了老年,卻開始攀比起小妾外室之間的床檔。
玉儂伸手扶正歪了跟頭的燈芯。
大太太還是沒能從米商那裡套出點消息,她比誰都著急。老爺下發的任務沒完成,那些無關緊要的炫耀,甚至讓吳豐滿有些許的難堪。
吳豐滿已經好些年沒有新生的子嗣了,整個府裡的人丁也不夠興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