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的時光,在永輝公司繁忙的業務電報聲裡,在顧言哲鍥而不舍、步步為營的“蠶食”下,一點一滴地滑過。
雲夏青那道曾被撞開縫隙的心牆,終於徹底坍塌,換之以一扇悄然開啟的門扉。
那個飄著細雨的周五傍晚,當顧言哲又一次“順路”開車送她回家,停在熟悉的居民樓下時,雲夏青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即推門下車。
車內流淌著收音機裡一首輕柔的英文老歌。她深吸了一口氣,手指無意識地絞著公文包的帶子,側過頭,路燈昏黃的光線透過車窗,在她清澈的眼底映出一點微光。
“……明天,”她的聲音很輕,像一片羽毛落在寧靜的水麵,“明天……你有空嗎?”
顧言哲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幾不可察地收緊了,心臟猛地跳漏了一拍。
這半年來,無數次邀約被拒,他早已習慣了她的“不”字。但他沒有立刻回答,隻是靜靜地側耳聽著,眼底湧動著期待的暗流。
“嗯?”他低沉地應了一聲,語氣平穩,卻帶著克製的探尋。
“……我想看《阿甘正傳》,”雲夏青沒有看他,目光落在車窗外被雨水打濕的枝葉上,“報紙上說……這兩天在香蜜湖的新南國影院上映。”停頓了一下,仿佛用儘了力氣般,她補充道:“……一起?”
空氣仿佛在那一刻凝滯了。
顧言哲轉過頭,深深地看向她。這不再是工作上的交集,不再是在茶水間偶然的關心,這是一句清晰無誤的、跨越某個重要界限的邀請。
他能看到雲夏青白皙的耳根泛起了淺淺的紅暈。
一種巨大的、近乎失重的狂喜瞬間席卷了他。但他沒有失態,而是立刻展露出一個無比溫煦的笑容,那笑容直達眼底,蘊含著無數個日夜裡累積的篤定終於成真的光芒。
“當然有空。”他的聲音異常柔和,像是怕驚擾了什麼,“非常樂意。幾點?我去接你。”
“明日下午5點左右。”
“好。”
第二天的16點30分,顧言哲提前到了雲夏青樓下。他沒有如往常般等在車裡,而是身姿挺拔地站在老舊的單元門口,像一棵臨風的玉樹。
門“吱呀”一聲推開,雲夏青走了出來。
顧言哲的目光幾乎在瞬間凝固。
雲夏青不再是那個穿著刻板職業裝的業務骨乾。
她穿了一條墨綠色的絲絨長裙——那是當時剛剛開始流行的麵料,裁剪簡潔大方,隻在小v領口點綴了一圈同色的細蕾絲,襯得她肌膚勝雪,脖頸修長,烏發如雲般自然地披散著,隻在耳後彆了一枚小巧的珍珠發夾。
臉上化了極淡的妝,唇上是溫柔的豆沙色。這身裝扮讓她少了幾分工作中的銳氣,多了幾分屬於春夜的溫婉沉靜。
顧言哲感覺自己的喉嚨有些發乾。他深吸了一口氣雨天微涼的空氣,極力維持著表麵的鎮定,上前一步,自然而然地走到她左邊,動作熟稔得仿佛做過千萬次。
“你今天……”他看著她,頓了一下,最終隻吐出幾個字,聲音低啞而認真,“……很美。”
雲夏青的臉頰微微一熱,抬眼對上他毫不掩飾欣賞的目光,沒有避開,隻輕輕點了點頭:“謝謝。”
第一次不再以“同事”身份單獨相處,氣氛微妙地懸浮在一種介於熟稔與初識的中間地帶。
車上不再隻有電台音樂,顧言哲不知從哪裡變出了一盤鄧麗君的磁帶他知道雲夏青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