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顏的目光驟然變得痛苦而冰冷:“我要親手斬斷那些纏人的汙穢!”
雲初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緩緩轉過身。她的眼神平靜無波,掃過柳青顏虛弱卻異常堅定的麵龐,掃過她額頭那一點殷紅,最終落在她眼底那濃得化不開、摻雜了怨恨與恐懼的渴望之上。
山間的風,似乎凝滯了一瞬,隻有幾片落葉打著旋兒落下。
“柳青顏。”雲初的聲音依舊清冷,卻清晰地傳入柳青顏耳中,“你的靈覺,因禍得福,確實開了。你的根骨,四柱純陰,本是萬中無一。”
一絲希望的光芒在柳青顏眼中亮起。
但雲初的語氣驟然轉冷,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像寒冰直刺靈魂:“但你的心裡,現在裝的是複仇的戾氣,而非守護的清正。”
“你身上的氣息駁雜,鬼王依附時沾染的血煞穢氣深入命元,並未儘除,如毒蛇蟄伏。你連自身的‘煞’都未斷,談何斬邪?”
雲初微微搖頭,拂袖轉身,不再看她:“道非屠刀,不為私恨所用。你的路,不在此處。放下執念,養好身體,回歸人間煙火,方得善終。”
話音落下,雲初的身影已消失在通往道觀深處的小門,仿佛從未停留。
隻留下柳青顏如遭重擊,渾身冰冷地跪在原地。
雲初最後的話語,如同重錘,狠狠砸碎了她好不容易凝聚起的希望外殼,隻留下深入骨髓的寒意和一種近乎窒息的絕望。
力量就在前方,道路已然看見,可她……卻被無情地擋在了門外?隻因為心中的“鬼”?那殘留的鬼東西,難道要跟著她一輩子?!
視線模糊了,不知是因風沙,還是翻湧的情緒。
但當她低下頭,目光落在那塊石階旁的粗陶杯上時,動作頓住了。
杯中清冽的茶水尚未飲儘,水麵如鏡,清晰地倒映出她蒼白憔悴卻扭曲猙獰的臉——那雙被仇恨和不甘燃燒的、帶著殘留陰翳的眼睛,像極了……記憶深處,鏡麵裡那雙曾被鬼王占據的、毫無人性的血瞳!
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從尾椎骨瞬間爬滿脊背,讓她牙齒都微微打顫。原來……是這樣!雲初看得清清楚楚!她的心底,果然還盤踞著那隻未曾離去的、名為“怨恨”和“恐懼”的惡鬼!
柳青顏的雙手死死摳入地麵粗糙的石縫,指甲斷裂滲出血絲也渾然不覺。極致的恥辱、深切的恐懼、還有那被點破後更為猛烈的求生欲望,在她胸腔裡狂暴地衝撞、燃燒!
“忘卻?不……不可能……”
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從她喉間擠出,帶著血腥氣,又蘊含著一絲奇異的偏執:
“血煞未淨……那我就洗儘它!心魔難除……那我就斬了它!道長……您看著……”
她的目光猛地抬起,越過空蕩的山道,望向雲初消失的方向,眼中所有的驚惶、軟弱仿佛被這殘酷的現實灼燒殆儘,隻留下一種近乎凝固的、帶著血腥氣息的決心。
那杯清茶中扭曲的倒影,深深地烙印在了她的靈魂裡。
棲霞居外那刺骨的寒意和杯中扭曲的倒影,如同萬載不化的冰錐,深深刺穿了柳青顏的心臟。
絕望如潮水般退去,留下的不是溫順,而是被鍛造得更堅硬的決絕。
她踉蹌起身,沒有再看那道緊閉的門扉,隻是深深凝視了一眼石階旁那杯殘茶,仿佛要將那份清澈印入魂魄深處。
然後,她轉過身,拖著沉重如灌鉛的身體,一步一步,堅定地離開。
雲初的話是利刃,也是燈塔。“血煞未淨”、“戾氣充心”、“煞未斷”……每一個字都敲在她靈魂的鐵砧上。她懂了,力量之路非坦途,首先要斬的,不是外邪,而是心中之魔、體內之穢。
b市的繁華與她無關。
柳青顏憑借著模糊的印象和孤注一擲的決心,開始在城市隱秘的角落裡艱難跋涉。不再是尋找高高在上的“高人”,而是尋找任何可能幫助她“淨身”、“祛穢”的法門。
過程比想象中更為艱難百倍。
柳青顏找過其他天師。
有些是江湖術士,見她形容枯槁、氣息混亂,隻恐避之不及;
有些稍有道行,試圖出手相助,卻發現她命元裡的血煞極為頑固,與她的生命力糾纏難分,強行驅除風險極大,多半搖頭歎息,勸她放下執念,順應天命。
一次次的失望未能將柳青顏擊倒,反而讓她明白,此路不通。
柳青顏想起雲初提及的“根骨”,想起自己瀕死時被鬼王壓榨靈覺的慘烈經曆。
既然外力不可靠,那便隻能靠自己,靠這因禍得福強行撕裂開的“靈覺”,靠這具尚存一線生機的身體本身。
柳青顏在一間老舊得幾乎被人遺忘的城隍廟後巷裡,租下了一個不到十平米、陰暗潮濕的小屋。
柳青顏用所剩無幾的錢,買來了最粗糙的朱砂、黃紙,以及一些道聽途說的、關於“淨血咒”、“引氣法”的隻言片語。
沒有師父,她就是自己唯一的引路人。
清除血煞,宛如刮骨療毒。
每一日,她都強迫自己摒棄雜念,引導那微弱得像風中殘燭的自身靈氣,去衝刷、去洗滌、去灼燒那些紮根在血脈深處的冰冷穢氣。
痛苦是常伴的夥伴,有時是骨髓裡透出的陰寒,凍得她牙齒打顫;
有時是突如其來的灼熱,仿佛有無數細小的針在血管裡亂竄,疼得她蜷縮在地,冷汗浸透衣衫。夢境中的紅觸手越來越清晰,它們纏繞著她的意誌,低語著絕望、誘惑著仇恨。
但每一次,當她精神防線幾近崩潰時,城隍廟角落裡那一點清冷的燭火,或是腦海中閃過那杯清澈茶水倒映出的恐怖倒影,就會像驚雷般將她震醒。
她咬破舌尖,以痛製痛,在昏黃的燈光下,一遍又一遍地在劣質黃紙上塗畫著歪歪扭扭的“淨心符”。畫廢的符紙堆成了小山,畫符的手指因朱砂浸染而發紅腫脹。
她不再去想“複仇”,那目標太宏大,太容易滋生戾氣。
她隻有一個念頭:活下去,清乾淨!把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從身體裡、從魂靈裡,一點一滴地摳出來,洗乾淨!
歲月在靜默而慘烈的戰鬥中流逝。窗外的枯枝抽了新芽,又從新綠變為枯黃,又覆蓋白雪,如此反複不知幾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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