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初退開一步,目光掃過靜靜觀看的柳如風與顧亭舟,仿佛隨口道:“柳如風,你那柄環首刀殺氣過重,失了靈動,過來演兩招,給白墨看看‘藏鋒’的要義。”瞬間將焦點轉移。
柳如風心頭警鈴大作。
又是這樣!
不動聲色地掌控全場!
他立刻換上慣有的、帶著幾分刻意的笑容上前。
雲初輕巧地避開他一次迅捷的突刺,並未如他預想般回以淩厲反攻,而是用一種行雲流水般的“卸力”手法,點在其臂彎脆弱處。
“殺伐為下,自保為先。”雲初的聲音平穩無波,“身在何處,首要護好自己。就像現在,”她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遠處府牆依稀可見的鐵羽衛甲光,語氣輕描淡寫,“活著,才有探聽的資格和價值,不是麼?”
言語如針,精準刺向他探子身份的本質。
柳如風隻覺一股寒意從脊背竄起,手中的刀差點脫手。“殿下……教訓的是。”
他強笑應下,背後瞬間被冷汗浸透,心臟狂跳不止。
那份被她完全看透、並毫不留情戳穿的恐懼,以及話語中隱含的“命在你手裡”的威脅,混合著他強行壓抑的對凰雲璃的遙遠思念與任務壓力,激蕩成一種扭曲而灼熱的痛楚——這女人是深淵,卻也是目前唯一能給他一線“生機”的存在。
抗拒與某種隱秘的、連自己都厭惡的依賴瘋狂撕扯著他。
深夜的庭院愈發清冷,一輪孤月懸於肅殺的夜空。
雲初獨立於望月亭畔,隻披了一件薄絨披風,望著遠方被燈火封鎖的城池輪廓。
空氣裡彌漫著草木的夜涼和一絲若有似無的血腥味。
身後傳來幾不可聞的腳步聲。
是沈霽,他懷抱著一張古樸的七弦琴,姿態沉靜,帶著一份孤月般的寂寥美感——這是他為數不多能在府中保有自我的時刻。
“殿下,更深露重。”他輕聲開口,聲音比平日少了幾分刻意溫順。
雲初沒有回頭,隻是輕輕“嗯”了一聲,目光依然投向遠方那片沉寂的黑暗。
沈霽默默在亭中鋪好軟墊,放好琴。
沒有請示,指尖已輕輕撥動琴弦。
低沉清冷的泛音響起,如一捧寒泉流過,是孤寂,是清冷,亦藏著無法言說的沉重心緒——前世之苦,今生之惑,府邸囚籠,外間殺伐……儘在不言中。
月色將他清雋的身影拉長,更顯單薄。
一曲終了,尾音嫋嫋,散入寒風。
雲初這才緩緩轉過身,目光落在他的琴上,又抬起,直視他月光下顯得格外清晰的輪廓,平靜地道:“琴聲清越,隻是心中壓著的山太重了些。”
她微微停頓,看著沈霽驟然睜大、隱有波瀾的眼眸,“山河遼闊,人心亦可為淵藪。這府邸不過是方寸之地,困不住真正的心。外麵風雨如晦……但總有天清之時。”
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穿透迷障的力量。
沈霽指下的琴弦輕輕嗡鳴。她聽懂了……她甚至能聽出那沉重的枷鎖,那無形的“山”……
她竟會說出“困不住心”?
這話語與他上一世認知中那個隻會強取豪奪的荒淫皇女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