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沐宸似乎捕捉到了她這瞬間的放鬆,那冰封的眼底深處,一絲微不可察的滿意如同數據流通過。他的教學依舊高效、簡潔、不留餘地:
“手感反饋。”白沐宸突然開口,聲音依舊是那種精準的分析腔調,“感受到拉力變化了嗎?不要依賴浮漂視覺,風浪下它滯後。水下線索是牽引力本身。保持輕微繃緊。”
白沐宸強調的是“手感”——一種需要身體細微感知的反饋。而就在他說完的幾秒後,雲初手中的竿梢突然傳來一下清晰的、向下拖拽的力道!
“呀!”雲初本能地驚叫一聲,身體因那意外的力量而輕輕後仰,雙手緊緊握住釣竿,臉上瞬間湧上驚喜和一絲慌亂。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幾乎是出於一種近乎本能的反應,白沐宸上前了半步。
他的大手並未直接覆蓋上她的手背去接管——那太過刻意,也過於親密——而是穩、準、有力地一把扣在了釣竿的前半部,那更靠近繞線輪、最需要提供額外支撐力的點上。
他的手掌微涼而有力,瞬間成為釣竿最堅實的支點。
他的身體巧妙地側立,既替她分擔了那突然傳來的沉重拉力,構成了一道穩固的屏障,又避開了直接的身體接觸。
“穩住。這不是目標魚,是掛底或雜魚,”他的聲音就在她耳側上方響起,比海風更近,依舊冷靜得像在分析數據,“泄力鎖死一部分,弓起竿身,勻速提線。”
他口述著指令,手指在釣竿上加力的瞬間極其穩定,幫她度過了最初那陣可能導致脫鉤或斷線的衝擊力。
隨後,他迅速撤回了自己的手,隻留下那個短暫而有力的觸覺印刻在釣竿冰冷的金屬杆身上。
魚最終被提了上來,果然是一條形貌奇怪、掙紮不休的海魚,並非目標魚種。
工作人員迅速上前協助處理。
雲初的呼吸因為剛才的刺激和那片刻的靠近而有些不穩,臉頰染上了海風也無法吹散的薄紅。
她下意識地看向身旁已經若無其事重新站回原位、仿佛剛才隻是進行了一次標準機械操作的白沐宸。
他隻是看著那被工作人員處理的海魚,點評的聲音不帶波瀾:“潮汐帶底棲種。處理方式粗暴。”像是在對標本下定義。
海風卷過,吹動他額前幾縷不馴的發絲。他重新調整了自己的釣竿姿態,目光投向更廣闊的深海,那側臉線條依舊冰冷如塑。
陽光強烈地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將輪廓清晰地刻印在船體的陰影裡。
然而,隻有他自己知道。
在他收回那隻手的瞬間,指尖似乎還殘留著方才隔著冰絲衣袖、傳遞過來的、釣竿因巨大拉力而發生的劇烈震顫——那震顫,順著金屬杆身、傳至他的掌骨、指節,最終化作了一絲微麻的餘韻。
這餘韻,與他思維深處那無形的、從手腕溫度延伸出來的信息鏈悄然聯結,最終融入了那片被精密模型所計算之外的、未知海洋波動的頻率深處。
那裡,有海潮的湧動,有魚類的呼吸,有風的絮語,更有一種冰冷的算法也無法解析的、因靠近而產生的、無聲的心跳轟鳴。
在這片無限廣闊的藍之上,陽光炫目,而他精密運作的核心“算法”裡,悄然為這份微麻的震顫留下了一個需要持續觀察和分析的新變量。
白沐宸的眼神更深邃了幾分,靜靜地將自己的餌投得更遠了些。
海麵波紋蕩漾,將一切心緒,儘數藏入那無垠的深藍。
六個城市的輾轉,十二期節目的錄製,如同一幅長長的畫卷緩緩收起。鏡頭記錄下無數喧囂與沉靜交織的瞬間,也捕捉著那些鏡頭之外、細微滋長的暗流。
最終站定在北方的濱海都市,三天是告彆前最後的濃縮時光。節目規則在尾聲添了一筆溫情:每位嘉賓需為自己的手足夥伴準備一份驚喜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