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業深淵底層的通道，比上層更加狹窄、扭曲，仿佛巨獸的腸道。狂暴的能量亂流如同實質的刀片，切割著空氣，在金屬壁上留下深深的灼痕。即使是剛剛經曆了那場強行灌注、實力暴漲的三人，也不得不撐起護盾，小心規避著最危險的區域。
零諾爾茨的臂鎧屏幕數據流瘋狂刷新，她憑借提升後的計算力，精準預判著能量亂流的間隙，指引著前進路線。洛青則一邊齜牙咧嘴地維持著護盾，一邊嘗試用新獲得的力量去“安撫”前方偶爾爆發的小型能量漩渦，效果時好時壞。葉雲生手持雙刀，刀鋒上流轉的火焰變得更加凝練熾白，任何從陰影中撲出的變異生物或失控的防禦機製，都在瞬間被斬滅。
【教皇·代行】的力量強大而高效，卻如同冰冷的機械，運轉時壓製著情感，隻留下絕對的專注和目的性。一路沉默，隻有能量爆鳴和兵刃破風聲。
終於，他們有驚無險地穿過了一片由廢棄反應堆核心構成的、輻射強到足以讓普通人數秒內斃命的死亡區域，暫時找到了一個相對穩定的、由厚重防輻射金屬構成的避難龕。
哢噠。零諾爾茨用權限關閉了避難龕的厚重閘門，將外界致命的輻射和能量亂流隔絕。空間不大，隻有幾個固定的座椅和一個緊急物資箱。冰冷的白光從頭頂灑下，照亮三人身上能量護盾消退後露出的、略顯蒼白的臉。
幾乎是同時，那種冰冷、絕對、非人的精密感，如同潮水般從他們身上褪去。
“嘶——哎呦我靠…”洛青第一個癱倒在椅子上，像是被抽掉了骨頭，齜牙咧嘴地揉著太陽穴，“剛才那感覺…真他媽的邪門…腦子跟被凍住了一樣，就想著怎麼高效弄死那些玩意兒…”他感覺自己的思維終於“解凍”了，後怕和興奮同時湧上來。
零諾爾茨也微微鬆了口氣，靠在牆壁上，閉上眼，輕輕按壓著眉心。那種絕對理智的狀態雖然高效，卻讓她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剝離感，仿佛自己不再是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個執行指令的工具。現在，屬於“零諾爾茨”的情感和思緒才重新回歸，帶著疲憊和深深的憂慮。
葉雲生活動了一下手腕，那雙變得瑩白如玉的手臂恢複了正常的膚色，隻是力量感依舊留存。他眼中一閃而逝的金色火焰也平息下去，變回深潭般的黑。他沉默地走到物資箱前，拿出高能量營養液分給兩人。
就在這短暫放鬆的間隙——
嘀…嘀嘀…
三人個人終端上，那個之前接收過冰冷指令的、帶著金色齒輪標識的加密頻道，突然再次閃爍起來。
但這一次，傳來的不再是冰冷的文字和能量結構式。
而是一段極度不穩定、充滿了電流雜音、仿佛跨越了無數乾擾才艱難傳來的…音頻通訊。
“…喂…喂？！…NOZ…LEAF…RN…！聽得見嗎…媽的…這破信號…”
是麥塔希洛的聲音！
不再是那種冰冷的、非人的絕對理智，而是他們熟悉的、帶著焦急、惱怒、以及一絲難以掩飾的虛弱和沙啞的嗓音！
“麥塔希洛？！”洛青猛地坐直，差點把營養液扔了，“是你嗎？！你沒事吧？！剛才那鬼指令是怎麼回事？！”
通訊那頭傳來劇烈的喘息聲，還有細微的、像是金屬碎片被碰掉的聲響，仿佛她正處在一個極其糟糕的環境裡。
“…沒…沒事個屁！”麥塔希洛的聲音斷斷續續，夾雜著雜音，“剛…剛才…差點玩脫了…用了點…非常規手段…才把那群老不死的暫時唬住…”
她似乎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帶著後怕和疲憊：“…‘代理’…是臨時性的…副作用…你們…緩過來點了吧？”
“嗯。”葉雲生應了一聲。
“那就好…”麥塔希洛鬆了口氣，隨即又咬牙切齒起來，“…#憶州粗口#…議會那幫混蛋…居然動用了‘熔爐之心’…樞機七號也叛變了…聖焰之間差點被拆了…”
她語速極快地將之前慘烈的戰鬥、她如何用前任教皇的死因和代價威脅議會、以及最後強行逆轉殉爆、幾乎燃儘靈魂才逼退敵人的過程，碎片化地、夾雜著大量罵人話地講述了一遍。
雖然她說得混亂簡略，但三人都能感受到那其中的凶險和…她所付出的巨大代價。
“…總之…暫時…他們不敢明著來了…”麥塔希洛的聲音越來越虛弱，“但…暗地裡的手段肯定不會停…工業深淵那邊…你們一定要小心…那個全局乾擾武器…可能…不止一件…”
通訊信號開始變得極其不穩定，雜音越來越大。
“聽著…下一個接口…能量塔那邊…守備肯定更嚴…我…我可能沒辦法再像剛才那樣…直接給你們…‘充電’了…”她的聲音幾乎要淹沒在雜音裡，“…一切…靠你們自己了…”
“…還有…”在通訊即將徹底中斷的前一秒，她的聲音忽然變得極其細微，帶著一種難以形容的、近乎懇求的意味，“…如果…如果以後…我又變得…不像我了…記得…把我罵醒…或者…打醒…千萬彆手軟…”
哢噠。
通訊徹底中斷，隻剩下令人不安的忙音。
避難龕內一片死寂。
洛青張大了嘴巴，半天才喃喃道：“…她…她一個人…單刷了議會和熔爐之心衛隊？還…還把樞機七號給…”
零諾爾茨沉默著，手指無意識地握緊了。她終於明白那冰冷的“代行”力量和指令從何而來，也明白了麥塔希洛最後那句話的含義。那種狀態…恐怕就是她強行逆轉戰局、幾乎燃儘靈魂後付出的…非人的代價。
葉雲生將空了的營養液管子捏扁，發出輕微的響聲。
他抬起頭，看向通往能量塔禁區的、那扇更加厚重危險的閘門。
#憶州粗口#。
這債，越欠越多了。
“休息五分鐘。”他聲音沙啞地開口，“然後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