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記錯了吧?我明明不愛吃馬粉糕,愛吃桂花糕。”說完,她還順手把手裡剛拿出來的半塊桂花糕塞進嘴裡。
賀心玥聞言,好奇地轉過頭:“晚晚姐,你為什麼不愛吃馬粉糕啊?甜甜的,挺好吃的呀。”
陸晚緹嚼著桂花糕,含糊道:“哦,我以前聽外麵人開玩笑說,馬粉糕是馬腳踩屎做的,想想就覺得惡心,就不愛吃了。”
“啊?還有這種說法?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賀心玥瞪大了眼睛,一臉不可思議。
就在這時——
“哐當。”一聲輕響。
賀淮景原本虛握著的、用來喝水的碗從他顫抖的手中滑落,掉在鋪著落葉的地上。
他整個人如同被雷劈中一般,僵在原地,眼眶瞬間變得通紅,呼吸變得粗重,死死攥緊的拳頭因為用力過度而微微發抖,手背上青筋暴起。
馬粉糕是馬腳踩屎做的……
這個荒謬又惡趣味的說法……根本不是市井傳言。
那是當年,楚晚想吃新開一家鋪子的馬粉糕,排隊的人太多,他不想她等太久,便故意湊到她耳邊,壓低聲音,模仿身邊路人,卻用隻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音量,編了這個蹩腳的謊言來嚇唬她。
果然她聽到後,雖然知道是假的,可還是不感興趣排隊,轉頭走了,她還以為是民間一些玩笑話。
這件事,天知地知,隻有他知,楚晚知。
絕不可能有第三個人知道。
所以……
眼前的陸晚緹……
有可能就是楚晚。
那個他深埋心底、愛而不得、以為早已嫁作人婦、隱居世外的楚晚。
可她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會成為他府裡的燒火丫頭?為什麼容貌大變?宗洛呢?這六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無數的疑問和巨大的震驚、狂喜、心痛交織在一起,幾乎要將賀淮景淹沒。他死死咬著牙,才忍住沒有當場失態,隻是那赤紅的眼睛和劇烈起伏的胸膛,泄露了他內心的驚濤駭浪。
陸晚緹卻完全沒注意到他的異常,她的注意力被遠處突然爆發的哭喊聲吸引了過去。
隻見劉家那邊,一個剛剛遭受了淩辱的庶女,似乎無法忍受家人尤其是父親的冷漠和嫌棄,哭喊了一句:
“姨娘,女兒沒臉活了啊”,猛地一頭撞向了旁邊一棵粗壯的大樹。
一聲悶響,鮮血瞬間湧出,那少女軟軟地倒了下去,香消玉殞。
“啊——”“死人了”周圍頓時響起一片驚恐的尖叫和騷動。劉家人也嚇傻了,那少女的父親目瞪口呆地看著女兒的屍體,臉上血色儘褪。她的姨娘被嚇暈過去。
官兵罵罵咧咧地過來查看,不耐煩地嘟囔著“晦氣”,隨意指揮兩個人將屍體拖到遠處草叢裡草草掩埋。
這場突如其來的死亡,像一塊沉重的巨石,壓在了每個流放者的心頭,空氣中彌漫著絕望和恐懼的氣息。瞬間整個流放隊伍都安靜下來。
賀家這邊也陷入了沉默,賀心玥嚇得小臉煞白,緊緊抓住陸晚緹的胳膊。林婉如將女兒摟進懷裡,輕聲安慰。
而賀淮景,隻是死死地盯著身旁對此渾然不覺。
還在感歎世道艱難的陸晚緹,目光複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最終都化為了濃得化不開的深沉與決絕。
無論她為何而來,無論發生了什麼,如果真是她,這一次,他絕不會再放手。
子時將近,林間寒氣愈重。陸晚緹被腦海中七七的預警驚醒:【宿主,十分鐘後,那十名偽裝成官兵的殺手將開始行動。】
她一個激靈,悄然坐起,借著微弱的月光看了眼空間裡的小鬨鐘——晚上十點五十分。
她細微的動作驚動了本就淺眠的賀淮景。他立刻睜開眼,黑暗中精準地捕捉到她的身影,幾乎是下意識地,用一種自己都未察覺的溫柔語氣低聲問道:
“怎麼了,晚晚?”這聲“晚晚”叫得自然無比,仿佛已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於心底默念了千百遍。
陸晚緹立刻俯身靠近,一手捂住他的嘴,另一隻手指向樹林深處,氣息噴在他耳邊,極輕地說:“彆出聲,我好像聽到那邊有些不對勁的動靜。”
賀淮景眼神瞬間銳利如鷹隼,側耳傾聽片刻,壓低了聲音,語氣凝重:“他們……要動手了。”
多年的軍營生涯讓他對危險有著野獸般的直覺。
陸晚緹欣賞地看了他一眼,這些年過去,他的警惕性和判斷力愈發驚人了。“你現在能動了嗎?能施展幾分力氣?”
賀淮景感受了一下體內流轉的內息和愈合得七七八八的傷口,肯定地點頭:“沒問題,足以自保,亦可殺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