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舍內,檀香嫋嫋。
大長公主宇文樂瓔一身素淨的常服,未施粉黛,坐在窗邊,手中撚著一串佛珠,眼神空茫地望著庭院的菩提樹。
往日的雍容華貴被一種深入骨髓的憔悴取代,鬢角竟已可見絲絲刺目的白發。
信姑姑快步走進,聲音帶著壓抑的激動:“殿下,您看這個。”她將玉佩雙手奉上。
宇文樂瓔的目光觸及那枚玉佩,整個人如同被驚雷擊中,猛地站起,身體晃了晃,聲音尖銳而顫抖:
“這……這是晚晚的玉佩,從哪裡來的?”
“那位姑娘呢?快請她進來”
陸晚緹被引入精舍,陽光透過窗欞,照亮了母親蒼白憔悴的容顏,那比她記憶中蒼老了許多的樣貌,那藏不住的白發,像一根根細針,紮得她心口密密麻麻地疼。
記憶恢複後,母親往日給予的、那些近乎溺愛的溫暖,如同潮水般湧上心頭,清晰得仿佛就在昨日。
宇文樂瓔緊緊攥著玉佩,銳利的目光審視著眼前陌生的女子,強自鎮定,聲音卻帶著一絲沙啞:
“你是誰?為何會有我女兒的貼身之物?是她……是她欠了你什麼嗎?你告訴我,無論是什麼,本公主替她還了。”
她寧願相信女兒是欠了債,也不敢去想其他更壞的可能。
陸晚緹沒有立刻回答,她走到桌前,將食盒輕輕放下,動作從容地打開蓋子,一層層取出裡麵還帶著溫熱的菜肴。
都是些家常菜色,卻樣樣精致,香氣瞬間彌漫開來。她擺好碗筷,這才抬眼看向母親,唇角彎起一個極淺的、帶著懷念的弧度:
“郡主不曾欠我什麼。隻是……她曾答應請我吃一頓飯,卻食言了。今日,不知大長公主殿下,可否代她,陪我吃完這頓飯?”
這要求著實古怪。信姑姑下意識想上前阻止,宇文樂瓔卻抬手製止了她。
她看著眼前這女子,看著那雙清澈眼眸中難以言喻的熟悉感,讓她鬼使神差地點了頭:
“好。本公主……答應你。”
當菜肴完全擺開,宇文樂瓔的目光凝固了。
糖醋脆藕煨鹿筋,蜜漬梅花糕,金玉滿堂羹……
還有幾樣她平日最愛、卻因女兒離去後再無人知曉她確切口味而許久未吃的清淡小菜。
這菜式,這搭配,甚至擺盤的習慣……都和她的晚晚一模一樣。
她的手微微顫抖著,拿起筷子,夾起一塊鹿筋,放入口中。
那熟悉的味道在味蕾上炸開,酸甜適中,火候恰到好處,分明就是晚晚的手藝。
她再嘗一口梅花糕,那清甜不膩的口感……淚水瞬間決堤,沿著她不再光滑的臉頰滾落。
“這……這是晚晚的手藝……和我女兒做的一模一樣……”她哽咽著,幾乎語無倫次。
陸晚緹的眼眶也紅了,她強忍著淚意,為母親布菜,輕聲道:“吃了這頓飯,就不能再生氣了,好不好?”
“好,好……吃了,不生氣……”宇文樂瓔一邊落淚,一邊大口吃著陸晚緹做的飯菜。
她並未察覺,這些菜肴中,陸晚緹悄悄加入了精心調配的溫補藥材。飯菜下肚,一股溫和的暖流自胃部流向四肢百骸。
多年來鬱結於心導致的頭疼竟也緩解了許多,渾身說不出的舒坦。
隱在屋頂的司徒睿,透過瓦片的縫隙,看著下方這感人至深的一幕,心中亦是酸澀不已。
他深知,欒晚的“死”,折磨的不僅僅是他,這位看似尊貴無比的大長公主,內心的痛苦絕不比他少半分。
飯後,陸晚緹輕聲細語地哄著情緒大起大落、已然疲憊的母親躺下休息。
她坐在床邊,如同兒時母親哄她一般,輕輕哼唱起那首記憶深處、獨屬於她們母女的搖籃曲。歌聲溫柔婉轉,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
也就在這時,腦海中係統的提示音冰冷地響起:
【叮!檢測到宿主主動且明顯暴露身份,嚴重違背隱匿原則,扣除積分2000萬】
七七那不帶感情,卻帶著一絲不解:“宿主,耗費如此巨大的積分,隻為了母親相認,值得嗎?”
陸晚緹在心中輕聲卻堅定地回答:“七七,你不懂。這世間,有一種力量最為偉大,那就是母愛。曾經來到這是胎穿,母愛太強烈。
我可以忍受一切,卻無法眼睜睜看著母親,因我而永遠活在失去女兒的煉獄裡。積分沒了就沒了吧,但母親的痛苦,我一日也不想她多承受。”
屋頂上的司徒睿,將屋內的歌聲聽得清清楚楚。他緊緊攥住了手下的瓦片,指節泛白,心中卻是一片滾燙與感激:
“晚晚……謝謝你回來。不管是以怎樣不可思議的方式,隻要你回來了,就好……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