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時光也在悄然帶走一些什麼。
慈愛的安王爺與安王妃,在司徒睿和陸晚緹的陪伴下,度過了安詳的晚年,相繼離世。
恩師墨千塵也在一個寧靜的午後,於藥王穀的搖椅上溘然長逝,麵容平靜,仿佛隻是睡著了。
他將穀主之位傳給了早已能獨當一麵的雲澈。儘管陸晚緹不再是穀主,但她在藥王穀的地位超然,受所有穀民敬仰,更勝穀主。
母親大長公主宇文樂瓔也到時間了。
秋葉靜美的黃昏漸漸熄滅的。公主府內彌漫著淡淡的藥香與寧神的檀香,卻掩不住那份沉甸甸的哀傷。
陸晚緹屏退了所有侍從,獨自守在母親的床榻邊。
她握著母親那雙已然布滿老年斑、卻依舊試圖傳遞力量的手,就如同這些年,母親總是這樣握著她的手,給予她無儘的勇氣。
宇文樂瓔的呼吸微弱而綿長,她努力睜開渾濁卻依舊慈愛的雙眼,目光眷戀地描摹著女兒的臉龐。
“晚晚,我的好女兒……”她的聲音氣若遊絲,卻每個字都清晰無比,帶著耗儘生命最後力氣的鄭重。
“娘這一生,最驕傲,最幸福的事……就是……有了你……”
陸晚緹的淚水瞬間決堤,她俯下身,將臉頰貼在母親冰涼的手背上,聲音哽咽:
“娘,您彆說了,省些力氣,女兒在這兒,一直在這兒陪著您……”
“不……讓娘說……”宇文樂瓔臉上漾開一個極其滿足而安詳的笑容,那笑容仿佛驅散了所有病痛的陰霾。
“謝謝你,晚晚……謝謝你能回來,陪娘走完這一生。看著你……成家立業,兒孫滿堂。娘這輩子真的太幸福了,沒有任何遺憾了”
她的目光漸漸渙散,最終定格在女兒帶淚的笑臉上,握著陸晚緹的手,輕輕滑落。
“娘——”陸晚緹終於抑製不住,伏在母親尚有餘溫的身軀上,失聲痛哭。
縱使她醫術通神,能起死回生,卻也無力對抗這自然規律,無法挽留母親走向生命儘頭的腳步。
司徒睿聞訊匆匆趕來,他將悲痛欲絕的妻子緊緊擁入懷中,無聲地給予她最堅實的依靠。
三個孩子也攜家眷趕到,跪在祖母床前,泣不成聲。司徒瑾瑜緊緊握住母親顫抖的手,哽咽道:
“娘,祖母走得很安詳,她是我們所有人的驕傲。”
大長公主的葬禮極儘哀榮,皇帝親自執紼,百官送行。她將無儘的慈愛與溫暖,永遠留在了陸晚緹和所有愛她的人心中。
時光流轉,那個冬日,終究還是來了。
司徒睿八十九歲的壽辰剛過不久,他便顯出油儘燈枯之象。
他沒有臥於病榻,而是選擇在他和陸晚緹相伴了一生的暖閣裡,靠在鋪著厚厚軟墊的躺椅上,身上蓋著陸晚緹親手縫製的、已經有些年頭的絨毯。
陸晚緹就坐在他身旁的矮凳上,一如過去幾十年無數個平凡的午後。
她同樣白發蒼蒼,容顏老去,唯有那雙眼睛,望著他時,依舊盛滿著如初的深情與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