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氣晴好,卻莫名帶著一絲山雨欲來的壓抑。
夜王府門前車水馬龍,比往日更顯煊赫。下人們個個屏息凝神,行動間卻透著一股與有榮焉的謹慎——如今王府的天,可是徹底變了。
巳時剛過,一輛裝飾精巧的丞相府馬車停在了王府門前。
車簾掀開,先下來一個丫鬟,隨即,一隻染著鮮紅蔻丹、戴著翡翠鐲子的纖纖玉手搭了上來。
雲婉容扶著丫鬟的手,姿態優雅地下了馬車。她今日顯然是精心打扮過的,穿著一身水粉色的縷金百蝶穿花雲緞裙,梳著精致的飛仙髻,插著赤金步搖,環佩叮當,妝容豔麗,力求在氣勢上就先壓過那冷院裡出來的姐姐一頭。
她抬頭望著夜王府威嚴的門楣,眼底飛快地掠過一絲嫉妒和不甘。這本該是屬於她的榮耀!卻被那個蠢笨如豬的雲舒占了先機!不過沒關係,今日她就要來撕破那賤人的偽裝,讓王爺看看,誰才配得上這王妃之位!
“煩請通傳,丞相府雲婉容,特來探望姐姐。”她聲音嬌柔,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擔憂和期待。
門房早已得了吩咐,態度恭敬卻疏離:“雲二小姐請稍候。”
片刻後,林管家親自出來相迎,語氣不卑不亢:“雲二小姐,王妃娘娘已在花廳等候,請隨老奴來。”
雲婉容心中冷哼一聲,擺足了架子,跟著林管家向內走去。一路行來,隻見王府庭院深深,樓閣巍峨,遠比丞相府更加氣派奢華,她心中的妒火更是燒得旺了。
來到花廳,隻見廳內布置典雅,熏香嫋嫋。
雲舒並未坐在主位,而是臨窗坐在一張鋪著軟墊的紫檀木貴妃榻上,正低頭看著手中的書卷。她今日隻穿了一身簡單的月白色繡纏枝蓮紋的常服,未施粉黛,墨發鬆鬆挽起,插著一支素雅的玉簪。
然而,就是這般簡單的裝扮,卻越發襯得她肌膚如玉,氣質清冷沉靜。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她身上,仿佛為她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竟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動人心魄的美。
與她相比,盛裝打扮的雲婉容,反而顯得有些豔俗和刻意。
雲婉容腳步一頓,眼底的嫉妒幾乎要噴出來!這賤人……在冷院待了一年多,非但沒憔悴不堪,怎麼反而……更美了?那種氣度,竟讓她莫名生出一絲自慚形穢之感!
她強壓下心頭不適,擠出兩滴眼淚,快步上前,聲音哽咽作態:“姐姐!我的好姐姐!婉容來看你了!你在冷院受苦了!妹妹日夜擔憂,寢食難安……”
說著,她就想上前去拉雲舒的手,上演一出姐妹情深的戲碼。
雲舒卻在她靠近的瞬間,不動聲色地合上書卷,微微側身,避開了她的觸碰。
她抬眸,目光平靜無波地看著雲婉容,語氣疏淡:“雲二小姐,請坐。”
一句“雲二小姐”,瞬間將距離拉得十萬八千裡。
雲婉容臉上的悲戚表情僵住了,伸出的手尷尬地停在半空。她勉強笑了笑,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拿出繡帕拭了拭並不存在的眼淚:“姐姐可是還在怪妹妹?當年替嫁之事,實在是……唉,父母之命,妹妹也是無可奈何,心中一直愧疚難安……”
她這話看似請罪,實則是在提醒雲舒替嫁的屈辱過往,暗指她王妃之位來得名不正言不順。
雲舒端起手邊的茶盞,輕輕吹了吹,語氣依舊平淡:“過去的事,不必再提。本妃如今很好,有勞掛心。”
雲婉容被她這油鹽不進的態度噎得難受,目光一轉,落到雲舒平坦的小腹和一旁空蕩蕩的搖籃上(宸兒被乳娘抱去喂奶了),故作關切道:“聽聞姐姐為王爺誕下了世子?真是天大的喜事!隻是……妹妹聽聞姐姐生產時是在冷院,條件艱苦,也不知世子身子可好?唉,若是當初是妹妹嫁過來,定不會讓姐姐受這等苦楚,孩子也能在金尊玉貴中長大……”
這話更是惡毒,既質疑了宸兒的健康狀況,又暗示孩子血統不正(在冷院所生),還抬高了自己。
雲舒握著茶盞的手指微微收緊,眼底掠過一絲寒芒。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丫鬟恭敬的聲音:“王爺。”
下一刻,淩燁高大的身影邁入了花廳。他顯然是剛從外麵回來,一身朝服還未換下,更顯威嚴冷峻。
雲婉容見到淩燁,眼睛瞬間亮了,連忙起身,擺出最柔美動人的姿態,盈盈下拜:“臣女雲婉容,參見王爺。”聲音嬌滴滴得能掐出水來。
淩燁卻看都沒看她一眼,徑直走到雲舒身邊,很自然地將手搭在她的肩上,低頭問道:“在做什麼?可有累著?”語氣是毫不掩飾的關切。
雲舒搖搖頭:“看看書罷了,不累。”
雲婉容保持著行禮的姿勢,僵在原地,臉上的笑容都快掛不住了,心中又妒又恨!
淩燁這才仿佛剛看到她一般,目光冷淡地掃過來:“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