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起塵看著她,視線遙遠而模糊。
很快,駱悠明白了蠱葬節的另一層含義。
埋葬了老蠱和廢蠱後,需要以族中最有天賦的煉蠱師血液來喂養和激發新蠱。
駱悠看著一個個苗民從籃子裡取出自己的蠱蟲,然後虔誠地走向高台,再眼含期待地看著自己的蠱蟲趴到少年身上汲血,隻覺刺目到心底泛起殺意。
每上台一隻蠱蟲,都需要趙起塵在身上劃一刀,然後任由族民將蠱蟲放到自己的傷口處,然後任由蠱蟲鑽入體內。
這場麵詭異而可怖。
但這群苗民卻似乎隻感覺到了興奮和喜悅,離開高台時,嘴邊都掛著愉悅暢快的笑容。
反觀高台上的趙起塵,唇色越來越蒼白,身上的紅痕越來越多,血色在他極白的身體上十分矚目,像是盛放在地獄的曼陀羅花。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色逐漸陰沉下來。
似乎是要下雨了。
這場祭祀不得不加快進行。
從一開始一個苗民接著一個苗民上台,到後麵開始兩個苗民一起。
蠱蟲貪婪地吸食著少年的血液,每一隻蠱蟲鑽入體內,出來時,身體都會漲大數倍。
駱悠一直看著台上的少年,看得手腳發涼。
心底有個聲音讓她上去阻止,這樣會死的!
另一個聲音卻在冷冷嘲笑她,無憂兒,這個人跟你有什麼關係?不過是睡了幾次,還真睡出感情了?
你心疼他?你有心嗎無憂兒?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多管閒事了!
可是我還要利用他,他對我還有用!
兩個聲音在心底不斷吵架,駱悠薄唇緊抿,忽地碰到了早上被趙起塵咬出的傷口,細微的疼痛讓她微微蹙眉。
人群裡,走出一個白發苗婆。
正是先前對駱悠發出最濃厚惡意的那個駝背苗婆。
她依舊挎著那個小籃子,到了高台,拿出了自己的蠱蟲。
駱悠聽見了一陣嘈雜的議論聲,她聽不懂苗語,但是能看見那個苗婆放在趙起塵傷口處的蠱蟲是白色的,很長一條,嗅到血腥味兒後一下子就鑽入了趙起塵體內。
時間一點點過去,駝背苗婆的蠱蟲卻還沒有離開趙起塵體內。
另一邊的苗民已經走了四五個,駝背苗婆仍舊站著不動。
縱使是駱悠,也覺出不對。
那駝背苗婆站著,和盤腿而坐的少年差不多高,那雙渾濁的眼睛陰毒地盯著趙起塵,似乎恨不得掐死他。
駱悠這才弄懂,這個駝背苗婆對她的惡意,興許不止是因為她是異族人,而是因為趙起塵。
天氣陰沉沉的,楓樹林裡掛著的牛角也變得森冷可怖起來。
誰也不知道這場雨什麼時候會落下。
苗民們臉上逐漸浮現起焦躁的神情,伴隨著密集的鼓聲,那股浮躁之氣愈發濃重。
但誰也沒有走。
高台之上,隻剩下趙起塵和駝背苗婆兩人。
少年堅韌的背影緩緩塌陷了下來,和駱悠對望的視線不知道什麼時候垂下下去,從駱悠的視線,隻能看見他微微痙攣的身體和殘破不堪的身體。
連是死是活都分辨不清。
駱悠再也不能忍了,她冷著臉撥開了圍觀的苗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