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卷過紅宮牆,廊下風燈曳晃蕩。
玉堂殿毗鄰冷宮,無論白天黑夜都分外冷清。
即便是明武帝前來,也無宮侍歡迎。
曹公公往前欲喊“皇上駕到”,卻被明武帝揮手製止,抬步邁過門檻朝裡走。
這座宮殿四周布滿了皇族暗衛,明武帝並不擔心自己的安全。
殿中燃著燭火,走近了,能聽見竊竊私語。
“小言兒,炭火不能用手去摸,會燙到手,燙到手就會有種又疼,你看,小言兒的手像不像個紅蘿卜”,男子蹲在地上,玉像一般的容顏掛著淺淺的笑容,低著頭,專心致誌地給坐在地上的女子上藥膏。
明亮的燭火落在青年額間那一點朱砂痣上,明武帝瞬間屏住了呼吸,連腳步聲都下意識放輕了。
曹公公張了張嘴,還沒發出聲音,明武帝就壓低聲音道:“都下去。”
曹公公看了眼坐在地上敷藥膏的兄妹倆,點了點頭,退了下去。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這個謝家三郎,委實驚才絕豔。
曹公公退至殿門外,雙手服帖在腹前,看著宮內幽深的夜色,想到謝三郎因何緣故離開汴京,又想到陛下看謝三郎的眼神,輕輕歎了口氣。
明武帝一進入殿中,謝言就焦躁地朝後退,驚恐喊道:“哥哥,哥哥,哥哥,壞人來了,哥哥打壞人……”
謝言的瘋病,是自小就有的,但謝家行醫,謝家人醫術了得,謝言的病本來被控製的很好。
直到謝行淵淫亂宮闈的罪名傳出,謝行淵被連夜處死,謝家滿門受儘牽連,午門斬首就斬了好幾批。
謝言受此刺激,瘋病複發,差點死在了牢中。
後來謝青霖得知家中變故,匆匆趕回,與曹太後達成交易,才保了族人性命。
十餘年後,明武帝借著駱修白之死收攏人心,奪回權利,和謝青霖談交易的人就變成了明武帝。
這幾年,謝言本來一直被謝青霖安排在彆莊靜養,卻在前不久,他深陷苗疆的時候,被送進了宮內。
謝言一個心智不全的人,明武帝卻將她冊封為貴人。
謝青霖聽到腳步聲,低聲安撫妹妹:“小言兒乖,不怕不怕,哥哥在這兒呢,讓阿良帶小言兒先去睡覺好不好?”
阿良是照顧謝言的宮婢,聞言,立即走過來攙扶謝言,跟著哄道:“主子,很晚了,奴婢帶你去睡覺。”
謝言卻搖搖頭,抱著謝青霖不鬆手,像小孩一樣哭鬨起來:“要哥哥,要哥哥……”
“哥哥在,哥哥保護小言兒。”
謝言驚恐地看著站在不遠處的明武帝,陡然把頭埋到謝青霖懷裡,渾身顫抖:“壞人,壞人,壞人又來了!”
謝青霖看了明武帝一眼,語氣緊繃,撫在謝言背上的手指也不由自主蜷縮起來:“還請陛下去門外稍候片刻,待謝某哄完妹妹入睡,再與陛下商議事情。”
明武帝對上謝青霖的目光。
男子容貌俊秀,眉間的朱砂痣和他批閱奏折時所用的朱筆顏色一樣豔麗,唯一不同的是,朱筆是死物,而謝青霖額間的朱砂痣卻和主人一樣鮮活璀璨。
“朕隻給你半盞茶的時間”。
年輕帝王甚少妥協,但在謝青霖這裡,卻讓了步。
明武帝一走,謝言的哭聲就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