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區方向的騷動並未持續太久。刺耳的警笛聲由遠及近,迅速封鎖了那片區域,赤色光芒與黑煙也逐漸被控製、消散。但空氣中彌漫的緊張感,以及【他心通】捕捉到的、遠處人群心湖中蕩開的恐懼漣漪,卻久久未平。
“怪物”、“紅眼”、“刀槍不入”……這些碎片化的心念,勾勒出一幅遠超常人理解的恐怖畫麵。而那幾股屬於修真探子的隱晦氣息,在事發地短暫停留後,也如同退潮般悄然散去,重新隱沒於城市的鋼筋森林之中,仿佛從未出現。
風暴的中心暫時平息,但漣漪已擴散開來。
林小滿收回遠眺的目光,神色平靜。她重新盤膝坐下,意守丹田,引導體內殘存的功德之力運轉周天,恢複方才施展隱身術的消耗。四點五的功德值微不足道,但新增的一點精神屬性,卻讓她的神識感應更加敏銳,對力量的掌控也精細了一分。
變強,仍需積跬步以至千裡。
接下來的兩日,風平浪靜。林小滿深居簡出,除了必要的采購,極少離開小院。她每日打磨神識,熟悉新得的【隱身術】與【清潔術】的各種微末應用,並借著【他心通】的模糊感應,悄然觀察著四周。
她“聽”到隔壁老教授對那日郵件膠帶自開的疑惑,轉瞬便釋然,隻歸咎於老眼昏花;她“聽”到巷口雜貨鋪老板娘對刁三昨日吃癟的竊喜與對林小滿隱隱的擔憂;她也“聽”到更遠處,人們茶餘飯後對那日城區“天然氣管道爆裂”官方解釋的將信將疑,以及一絲難以完全抹去的恐懼。
凡人的健忘與官方的手段,正在努力撫平波瀾。但水麵之下,暗流洶湧。那幾股修真者的氣息雖已隱匿,卻如同沉入水底的巨石,讓她無法忽視。
這日午後,陽光正好。林小滿正在院中晾曬洗淨的衣物,動作不疾不徐,心神卻籠罩方圓,捕捉著一切細微動靜。
突然,巷口傳來一陣囂張的機車轟鳴聲,以及幾個流裡流氣的口哨聲。
刁三又來了。還帶了比上次更多的跟班,足有四五人,一個個歪瓜裂棗,神態倨傲,故意將機車油門轟得震天響,驚得巷中幾家住戶紛紛關門閉戶!三哥來看你了!開門呐!”刁三用力拍打著院門,聲音油膩而充滿挑釁,“上次哥哥幫你趕走那瘋婆子,連句謝謝都沒有,也太不懂事了吧?哥哥今天特意來教教你規矩!”
門板被拍得砰砰作響,伴隨著幾個混混的哄笑。
林小滿晾衣服的動作未停,甚至連眼皮都未抬一下。神識微動,已將來人情況儘收心底。刁三今日心氣格外浮躁,帶著一種急於找回場子的惱羞成怒,其心底那點念頭混雜著暴戾,比上次更盛。他身後那幾個跟班,心思各異,有純粹湊熱鬨的,有想巴結刁三的,也有兩個眼神閃爍,藏著些許不安——似是隱約聽說過這小院並非無主,背後可能有點來曆,但被刁三強拉來,不敢多言。
烏合之眾。
林小滿指尖掠過盆中清水,一絲微不可察的功德之力融入水中。她端起水盆,轉身走向院門。
門外,刁三拍得更起勁,嘴裡不乾不淨:“躲什麼躲?以為縮在裡麵就沒事了?告訴你,這片地界,還沒我刁三進不去的門!再不開門,老子可就……”
“吱呀——”
院門突然從裡麵被拉開。
刁三拍門的手差點落空,一個趔趄,剛要發火,卻見林小滿正端著一盆水站在門內,神色平靜地看著他。
少女身形單薄,立於門內,陽光勾勒著她沉靜的側臉,那雙眸子黑得深不見底,竟讓刁三囂張的氣焰莫名一窒。
“喲,舍得出來了?”刁三強行壓下那絲怪異感,咧嘴一笑,露出被煙熏黃的牙,“怎麼,知道錯了?準備請三哥進去喝杯茶?”他說著,就要抬腳往裡擠。
就在這時,林小滿手腕看似無意地輕輕一抖。
盆中清水潑灑而出,卻並非潑向刁三,而是“恰好”潑在了院門門檻前那片因前日小雨而有些鬆動的青磚地上。水流迅速滲入磚縫,帶起些許泥漿。
“哎呀,”林小滿輕聲開口,語氣聽不出絲毫波瀾,“地滑,小心。”
刁三剛要邁出的腳步驟然停住,低頭一看,門前那片地果然變得泥濘濕滑。他若強行闖入,難免沾上一腳泥汙,甚是狼狽。他身後跟班也下意識後退半步,生怕被泥水濺到。
就這麼一耽擱的功夫——
“你們乾什麼的!”
一聲沉穩的冷喝自身後傳來。
隻見一名穿著郵政製服、推著綠色自行車的中年投遞員正站在巷口,眉頭緊鎖,目光嚴厲地盯著刁三這一夥人。他車後座捆著厚厚的郵件,顯然是來送信的。
投遞員身材算不上高大,但常年戶外勞作,膚色黝黑,自有一股正氣。他顯然是看到了刁三等人圍堵小院的情景,出聲製止。
刁三被打斷,火氣蹭地上來了,扭頭罵道:“媽的,送你的信去!少多管閒事!”
那投遞員卻毫不退縮,反而推著車上前幾步,聲音洪亮:“光天化日,圍堵民宅,騷擾住戶!你們再不走,我立刻報警!”他說著,竟真的從口袋裡掏出了一個老舊的手機,作勢要撥號。
刁三臉色一變。他雖橫行鄉裡,卻最怕麻煩警察,尤其最近似乎風聲有點緊。他惡狠狠地瞪了投遞員一眼,又扭頭陰惻惻地剮了林小滿一下:“行!小丫頭片子,有人給你撐腰是吧?咱們走著瞧!”
他終究沒敢在有人明確要報警的情況下硬來,悻悻地一揮手,帶著一群跟班罵罵咧咧地騎上機車,轟鳴著離去。
投遞員見他們走了,這才收起手機,推車過來,看了看站在門內的林小滿,語氣緩和了些:“小姑娘,你沒事吧?這些人沒嚇著你吧?”
林小滿微微搖頭:“謝謝叔叔,我沒事。”她的目光落在投遞員車後座的郵件上,最上麵一份,正是寄給隔壁老教授的學術期刊。
【他心通】悄然運轉,捕捉到投遞員此刻心念:職責所在,不容惡徒欺人,尤其這還是……(心念在此微微模糊,似有顧忌)……吩咐過要多留意的片區。
吩咐?誰吩咐?青鋒?還是……那位軍裝老者?
林小滿心中了然。麵上卻不露分毫,隻輕聲道:“叔叔是給隔壁陳爺爺送信嗎?他剛才好像在後院修剪花草,我幫您叫他?”
投遞員笑了笑:“哎,好,麻煩你了小姑娘。”他看向林小滿的目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讚許和……更深的探究?
林小滿轉身朝鄰院喚了一聲。老教授聞聲出來,簽收了郵件,又與投遞員寒暄兩句,期間投遞員的目光似有若無地又掃過林小滿,這才騎車離去。
一切似乎隻是巧合,一次路見不平。
但林小滿知道,並非全然如此。那投遞員心念中一閃而過的“吩咐”,以及他出現得恰到好時的時機,都透著一股不尋常。是青鋒的安排?還是那位老者更隱秘的關照?她更傾向於後者。那位老者將她安置於此,絕不可能全然放任不管。
這看似偶然的解圍,或許正是某種意義上的“暗中相助”。隻是這相助的方式,含蓄而隱蔽,帶著體製內特有的謹慎和距離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