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燈光透過浴室的磨砂玻璃,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模糊的暖黃。林溪站在鏡子前,指尖輕輕拂過眼下的青黑——那是連續一個月高強度工作的痕跡,像是用墨筆在眼下暈開的淡影,連遮瑕膏都蓋不住。她扯了扯嘴角,想擠出一個笑,卻發現臉頰的肌肉有些僵硬,發尾因為連日沒顧上打理,翹著幾根毛躁的碎發,像極了她此刻混亂的情緒。
洗手台上的護膚品擺得整齊,卻多日沒好好用過。她拿起保濕霜,指尖挖出一點,揉開時才發現質地已經有些發乾——上次認真護膚,還是兩周前的事。最近的日子像被按下了快進鍵,聯盟的維權案堆了一桌子,白天要跑法院、見當事人,晚上還要回家給兩個孩子講睡前故事,等孩子們睡熟,又要對著電腦整理證據到淩晨。她甚至記不清,上一次和李默好好說說話,是在什麼時候。
“還沒睡?”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帶著剛洗完澡的濕氣。李默走過來,身上穿著她去年給他買的灰色家居服,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上那塊舊手表——是他們結婚三周年時,她攢了兩個月工資買的。他從身後輕輕抱住她,手掌覆在她的腰上,溫度透過薄薄的睡衣傳過來,像暖爐一樣熨帖。
林溪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隨即放鬆下來,靠在他的懷裡。他的手掌帶著常年握筆的薄繭,指尖輕輕劃過她腰上的紋路,那是生第二個孩子時留下的痕跡,她曾為此懊惱過很久,可李默總說“這是我們的勳章”。“我是不是老了?”她輕聲問,聲音有些發啞,帶著連自己都沒察覺的委屈,“最近總覺得精力跟不上,昨天給孩子講繪本,講著講著就差點睡著,連電腦裡的文件都看錯了好幾次。”
李默沒說話,隻是收緊了懷抱,下巴抵在她的發頂,鼻尖蹭到她發間的清香——那是她常用的洗發水味道,淡淡的梔子香,他記了很多年。“在我眼裡,你永遠是第一次見麵時,那個拿著電腦、眼睛亮晶晶的女孩。”他的聲音很低,卻很清晰,像落在心尖的羽毛,“那天你穿了件米白色的襯衫,頭發紮成馬尾,坐在咖啡館的窗邊,跟我講你的維權計劃,眼睛裡的光,比窗外的太陽還亮。”
林溪的鼻子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她以為他早就忘了這些細節,畢竟已經過去八年,可他還記得她第一次見麵時的穿著,記得她當時的眼神。她轉過身,看著李默的眼睛,他的眼底有紅血絲,顯然也沒休息好,卻還是溫柔地看著她,像在看一件珍貴的寶貝。
“等著,給你看個東西。”李默鬆開她,轉身走出浴室,很快又回來,手裡拿著一個深棕色的皮質盒子。盒子是她喜歡的款式,上麵有精致的縫線,一看就是精心挑選的。“我訂了溫泉民宿,在山腳下,明天我們帶孩子去住兩天,”他打開盒子,裡麵放著兩張民宿的入住憑證,還有一張手寫的便簽,上麵寫著“林溪的專屬休息日”,字跡是他特有的工整,“什麼都不用想,不用帶電腦,不用管工作,就好好休息,陪孩子玩兩天。”
林溪拿起便簽,指尖拂過上麵的字跡,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她知道他最近也很忙,聯盟的很多事都需要他統籌,可他還是抽出時間,為她安排了這樣的驚喜。“可是工作……”她還想說什麼,卻被李默打斷:“工作我已經跟小張交代好了,緊急的事他會處理,不緊急的等我們回來再說。你啊,總想著彆人,也該好好為自己活兩天了。”
第二天清晨,天剛亮透,他們就帶著孩子出發了。車子駛出市區,越往山裡走,空氣越清新,路邊的樹木漸漸多了起來,翠綠的枝葉在風中搖晃,像在歡迎他們。兩個孩子坐在後座,興奮地討論著山裡有沒有小鬆鼠,會不會遇到小兔子,嘰嘰喳喳的聲音,像歡快的小鳥,驅散了林溪心裡的疲憊。
溫泉民宿坐落在半山腰,青瓦白牆,院子裡種滿了草木,有剛開的桂花,淡淡的香氣飄滿整個院子;還有幾棵果樹,上麵掛著青澀的果子,孩子們一進院子就跑了過去,圍著果樹轉來轉去。李默跟民宿老板打了招呼,然後牽著孩子們的手,去院子裡找小蝴蝶,他彎腰撿起一片紅色的楓葉,遞給小女兒:“你看,這片葉子像不像小扇子?我們可以用它給媽媽扇風。”
林溪坐在廊下的藤椅上,麵前放著一杯剛泡好的綠茶,茶杯是她常用的那個青花瓷杯,李默特意帶過來的。她端起茶杯,指尖觸到杯壁的溫度,暖得剛好。風從院子裡吹過來,帶著桂花的香氣和草木的清新,耳邊是孩子們的笑聲和李默的溫柔叮囑,她閉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氣,感覺連日來的疲憊,像被風吹走了一樣,漸漸消散。
午後,孩子們在房間裡午睡,林溪和李默坐在院子裡的秋千上,慢慢晃著。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他們身上,像撒了把碎金。“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約會嗎?”李默突然開口,手裡握著她的手,他的手很暖,能把她的手完全裹住,“就在市中心公園的長椅上,聊了一晚上的維權計劃。”
林溪笑了,想起那天的場景——那是個春天的晚上,晚風很溫柔,公園裡的路燈亮著暖黃的光,他們坐在長椅上,她跟他講自己遇到的第一個維權案例,講她為什麼想做這行,講她的理想。他就坐在旁邊,認真地聽著,偶爾插幾句話,眼神裡滿是認同。“那時候誰能想到,我們會有兩個孩子,還有這麼大的聯盟。”她輕聲說,語氣裡滿是感慨。
“我想到了。”李默轉過頭,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那天聽你講完你的計劃,我就想,這個女孩這麼有力量,這麼善良,我一定要和她一起,把這件事做下去,一起組建一個家,一起看著我們的孩子長大。”
傍晚,孩子們醒了,李默帶著他們去院子裡的小溪邊玩水,孩子們穿著小拖鞋,在溪邊撿鵝卵石,李默則在旁邊護著他們,生怕他們滑倒。林溪站在廊下,看著他們的身影,夕陽落在他們身上,鍍上一層金邊,像一幅溫暖的畫。她拿出手機,拍下這個畫麵,想把這一刻永遠留住。
晚上,孩子們睡熟後,李默牽著林溪的手,來到民宿的溫泉池邊。溫泉池在院子的角落裡,周圍種著竹子,月光透過竹葉的縫隙落在水麵上,泛著淡淡的銀輝。池子裡的水冒著熱氣,氤氳的水汽模糊了周圍的景物,像在仙境裡一樣。
兩人坐在溫泉池邊,腳泡在溫熱的水裡,舒服得讓人歎氣。“還記得我們剛結婚的時候,租的房子很小,連客廳都沒有,”李默握著她的手,輕聲說,“那時候我們經常坐在窗邊,看著外麵的路燈,暢想未來,說等以後有條件了,就去山裡住幾天,好好放鬆一下。現在,我們終於做到了。”
林溪靠在他的肩膀上,聽著他的話,心裡滿是溫暖。她想起那些艱難的日子,他們一起擠在小房子裡,一起吃泡麵,一起為了一個小案子開心很久,一起麵對彆人的質疑和不解。是他一直陪著她,支持她,給她力量,讓她從一個懵懂的新手,變成現在能獨當一麵的維權律師。
“不管走多遠,我都記得,是你陪我從一無所有走到現在。”李默把她攬進懷裡,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以後累了,就告訴我,不要一個人扛著。我永遠是你的港灣,不管什麼時候,隻要你回頭,我都在。”
林溪靠在他的懷裡,聽著他的心跳,感受著他的體溫,眼淚又掉了下來,這次卻是幸福的眼淚。溫泉水的溫度,月光的溫柔,他的懷抱,還有遠處傳來的溪水聲,像一首溫柔的歌,撫平了她所有的疲憊和委屈。她知道,不管以後遇到多少困難,不管工作多忙,隻要有李默在,有這個家在,她就永遠有一個可以停靠的港灣,永遠有一份可以依靠的溫柔。
月光下,溫泉池的水麵泛著漣漪,像他們心裡的感動,一圈圈擴散開來,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