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傍晚,霞光把“騎手聯盟”小院的鐵門染成了暖紅色。李默踩著梯子,往老槐樹上掛紅燈籠——燈籠是去年春節騎手們一起糊的,邊角有點褪色,上麵還留著女兒樂樂用彩筆塗的小太陽,歪歪扭扭的,卻比任何裝飾都亮。
“爸,小心點!”樂樂抱著個舊兔子玩偶,站在梯子下仰頭喊。兔子的耳朵少了一隻,是樂樂三歲時李默在夜市買的,現在成了她的“升學吉祥物”,今天特意抱來,爪子上還彆著張紙條:“樂樂,重點中學衝呀!”——是林溪早上偷偷寫的。
小院的石桌上擺著滿當當的菜,一半是騎手們帶來的家鄉味:老王的老伴淩晨五點包的白菜蝦仁餃,蒸籠掀開時白霧裹著鮮氣,最底下藏了兩個包著硬幣的“幸運餃”;小鄭從老家寄來的桂林米粉,湯罐還溫著,飄著筒骨的油花;張遠的媳婦烤了盤紙杯蛋糕,上麵插著迷你騎手模型,是用巧克力做的,戴著小小的黃色頭盔。另一半是林溪的手藝:可樂雞翅燉得脫骨,醬汁裹著冰糖的甜;涼拌黃瓜撒著芝麻,清爽解膩——她特意少放了辣,知道樂樂不吃辣,也記著老王的胃不好。
“人差不多到齊啦!”林溪擦著手從廚房出來,圍裙上沾著點麵粉,是剛才幫老王捏餃子時蹭的。她走到李默身邊,幫他把歪了的燈籠扶正,指尖碰到他手背上的薄繭——是常年修自行車、搬貨磨的,“樂樂的獎杯彆忘了擺出來,她昨天說要給叔叔阿姨們看。”
李默從屋裡抱出個玻璃獎杯,是樂樂考上重點中學的“進步獎”,底座刻著“腳踏實地,心懷溫暖”。他把獎杯放在石桌中央,剛擺好,就聽見院門外傳來自行車的“叮鈴”聲——是騎手們來了,三三兩兩的,有的還穿著工服,車筐裡裝著給樂樂的禮物:小吳帶來的精裝筆記本,封麵上印著“未來可期”;負責夜班的趙哥拎著個書包,是他跑了三家文具店挑的,說“中學生得用結實的”;連平時話少的保潔阿姨都來了,手裡攥著個布包,裡麵是親手織的毛衣,粉嫩嫩的,“冬天穿,暖和”。
“樂樂呢?我們的小狀元在哪?”老王嗓門最大,剛進門就張開胳膊要抱樂樂。樂樂笑著躲到林溪身後,探出頭來舉著獎杯:“王爺爺,我不是狀元,是進步獎啦!”“進步獎才厲害!”老王揉了揉她的頭,“我家小子當年要是有你這勁頭,也能上重點!”
院子裡很快熱鬨起來,騎手們圍著石桌坐下,樂樂被大家擁在中間,手裡的兔子玩偶被傳來傳去,每個人都要摸一摸“沾沾喜氣”。林溪給大家倒飲料,李默坐在一旁,看著眼前的場景,突然想起三年前——那時候聯盟剛成立,樂樂還在讀小學,經常在倉庫裡寫作業,騎手們送完單回來,會給她帶顆糖,或者講段路上的趣事。有次樂樂發燒,是趙哥冒雨送她去醫院,懷裡揣著暖寶寶,把樂樂裹得嚴嚴實實的,自己的衣服卻濕透了。
“樂樂,該你說話啦!”張遠突然起哄,把話筒(其實是個舊擴音器)遞到樂樂手裡。樂樂攥著擴音器,指尖有點發白,看了眼李默和林溪,深吸一口氣:“我最感謝爸爸媽媽。”她的聲音有點顫,卻很清晰,“以前我總問爸爸,為什麼每天要幫叔叔阿姨們處理那麼多事,爸爸說‘大家都是一家人,要互相幫襯’;媽媽也總說,‘學習不是為了考高分,是為了以後能幫到更多人’。”
她頓了頓,從口袋裡掏出張皺巴巴的紙,是去年她幫騎手叔叔送文件時記的筆記,上麵寫著“王叔叔的藥,李阿姨的訂單”:“上次我幫張叔叔送文件,看到有個老奶奶不會用手機下單,張叔叔幫她點了餐,還送了她個蘋果。我那時候就想,以後我也要像爸爸媽媽、像叔叔阿姨們一樣,做個有溫度、有擔當的人。”
院子裡靜了下來,隻有風吹過槐樹葉的“沙沙”聲。李默看著女兒認真的模樣,眼眶突然熱了——他想起自己小時候,父親早逝,母親一個人拉扯他,那時候沒人告訴他“擔當”是什麼,是後來在物流公司幫騎手爭取權益時,才慢慢懂的。現在,他把這份“暖”傳給了女兒,比任何獎狀都讓他驕傲。
“爸,你怎麼哭了?”樂樂跑過來,遞給他一張紙巾。林溪也走過來,悄悄拍了拍他的背,紙巾上還帶著點她剛擦過手的菜油香,淡淡的,像家的味道。“沒事,是高興的。”李默揉了揉眼睛,把樂樂抱起來,“我女兒長大了。”
“老周要是在,肯定比你還激動。”王秀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她手裡拿著張老照片,是去年老周生病時,大家在醫院拍的——老周坐在中間,樂樂趴在他腿上,手裡舉著剛畫的畫。老周是聯盟的老騎手,去年冬天走的,走之前還囑咐大家“要幫李默和林溪把聯盟撐下去”,還特意給樂樂留了個書包,說“等她考上重點中學就送她”。
李默接過照片,指尖在老周的臉上摩挲,聲音有點啞:“是啊,他要是在,肯定要給樂樂包個大紅包。”林溪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溫度傳來,像在說“我們都記得”。騎手們也跟著沉默了幾秒,然後趙哥舉起杯子:“來,咱們敬老周,也敬樂樂!祝樂樂前程似錦,祝咱們聯盟越來越好!”
“乾杯!”杯子碰撞的聲音在小院裡響起,霞光漸漸淡去,紅燈籠的光亮了起來,映著每個人的笑臉,像一團團溫暖的火。
宴散時,天已經黑了。李默騎著電動車,林溪抱著樂樂坐在後麵,樂樂的頭靠在林溪肩上,兔子玩偶抱在懷裡,已經睡著了。月光灑在小路上,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電動車的“嗡嗡”聲很輕,像在哼著首溫柔的歌。
“爸爸媽媽,我剛才沒睡著。”快到家門口時,樂樂突然小聲說,“我看到你們在院子裡偷偷牽手了。”
林溪的臉一下子紅了,伸手拍了拍樂樂的背,卻被樂樂抓住手:“媽媽,你臉紅啦!”李默笑了,騰出一隻手,輕輕握住林溪的手——她的手心有點汗,卻很軟,是常年握筆、做飯磨出的軟繭。“因為爸爸媽媽相愛啊,”李默的聲音很輕,飄在月光裡,“就像愛樂樂,愛聯盟的叔叔阿姨們一樣,是很自然的事。”
樂樂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把臉埋進林溪的頸窩:“那你們要一直相愛下去,還要一直幫叔叔阿姨們,好不好?”
“好。”林溪和李默異口同聲地說,相視一笑。月光落在他們相握的手上,落在樂樂的兔子玩偶上,落在路邊的小野花上——一切都那麼靜,又那麼暖。
回到家,李默把樂樂抱到床上,林溪幫她蓋好被子,兔子玩偶放在枕邊。兩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沒開燈,隻有月光從窗戶照進來。“你說,咱們是不是給樂樂的太少了?”林溪突然說,“彆的孩子周末去補習班,她卻總跟著我們在聯盟忙。”
李默握住她的手,搖了搖頭:“不,我們給她的,是最好的。”他看著窗外的月光,想起樂樂在宴會上說的“有溫度、有擔當”,“她知道什麼是愛,知道要幫彆人,這比任何補習班都重要。”
林溪靠在他肩上,聞著他身上淡淡的煙火氣——是宴會上幫張遠烤蛋糕沾的奶油香,是幫老王搬蒸籠沾的麵香,是屬於家、屬於聯盟的味道。她知道,他們的愛情從來不是藏在玫瑰和情話裡,是藏在遞紙巾的默契裡,藏在牽手的溫暖裡,藏在給孩子的每一句“要幫彆人”裡。而這份愛,會像月光一樣,一直陪著樂樂長大,陪著聯盟走下去,照亮每一段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