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保康憤然而起,為愛狗辯護,說狗能翻書,書田天生一張抬杠的嘴,說張保康是失心瘋,擠兌的燕屹都看不下去了,出麵調停:“閉嘴。”
書、張二人宛如一對怨侶似的閉上了嘴,書田抬腳,把在桌子底下鑽來鑽去的小黑狗趕走,不到片刻,兩人又勾肩搭背,互相敬酒。
琢雲摸出一枚銅錢,推到燕屹麵前:“你看看。”
燕屹放下筷子,捏著銅板細看,再用手指一刮:“假的。”
書、張二人齊齊從碗裡抬頭,神情茫然。
琢雲一顆腦袋向他身邊一湊,眼睛清淩淩地看他:“袁?”
她身上氣息熱烘烘地撲在燕屹臉上,燕屹麵紅耳赤,垂首回答:“袁,要查?”
“查。”琢雲縮了回去。
燕屹鬆一口氣,匆匆夾一個肉餅,掰成兩半,一半拿個空碗裝著,放在琢雲身邊,一半咬一大口,一邊咀嚼一邊端起酒盞,喝一口黃酒:“挖出蘿卜帶出泥,小心。”
琢雲不置可否,沒吃肉餅,拿起筷子端起碗,吃一大口飯,燕屹夾大塊肉,送去她碗裡。
丟銅板的人麵目平凡,她打過照麵,是太子的人,應該是李玄麟挑起爭鬥。
紙場、嚴禁司、青手、沈彬,她巧妙的把這些東西聯係在一起,構建出一場死亡,鮮血會衝擊擋在她麵前的障礙,讓她看到一個空出來的位置。
親事司京都指揮使,正七品。
書、張二人因為聽不懂,神情類似於路邊石墩子。
書田忍不住發問:“你們在大聲密謀什麼?”
燕屹用炸蟹堵住他的嘴:“吃你的。”
四個人埋頭苦吃,書、張二人陸續吃撐,取出銀剪、黃豆大秤砣的戥子、算盤,聯袂算賬。
燕屹一口氣喝完一碗辣魚羹,吃半個包子,額頭上有了汗珠,他手掌在額頭上一抹,往後靠在椅背上,喊書田:“飯算我賬上。”
書田笑道:“一千五百文,謝謝屹哥,二姐明天晚上還來吃飯,我家裡有好糟薑,我抱一甕來。”
張保康稱好銀子:“你家糟薑不辣。”
“不辣?撒把胡椒你就辣了。”
“我家有薑辣蘿卜,我帶。”
“就許你對二姐獻殷勤?你沒二姐?”
燕屹發號施令:“滾!”
張、書攜帶銀兩,滾出門去,張保康奔去酒樓,讓夥計過兩刻到鋪子裡收拾碗筷。
燕屹端著酒盞,慢慢喝。
喝一口,他看一眼琢雲。
琢雲大口吃飯,吃飯時沒聲音,筷子上、碗邊、桌邊都很乾淨,吃的不快不慢,吃相很好,像被人反複糾正過後的吃相。
吃完,她捧著肚子打個飽嗝。
燕屹起身,拿來狗盆,小黑狗一瘸一拐跑過來,蹲坐在地,哼哼唧唧,昂首等待。
他倒上一盆殘羹剩飯,放到桌邊,小狗一頭拱進飯裡,吃的上氣不接下氣,仿佛已經餓了八輩子。
夥計進來收走酒樓用具,為了額外的十文賞錢,把鋪子裡的碗筷一並收走,洗刷乾淨,明天一早再送來,並用一塊抹布瘋狂擦桌,擦的油光鋥亮,蒼蠅上去都得劈叉。
燕屹送走夥計,搬起門板,一塊塊插入門槽,用橫板頂住,從櫃子裡取出後門掛的大鎖,扭頭看琢雲:“回去?”
“走。”
琢雲蹲身,紮個馬步,摸一把小黑狗,和燕屹從後門出去。
一場雨衝的街道潔淨濕潤,滿目燈火,修磨刀剪的匠人站在表木內,大聲吆喝“磨刀剪磨鏡子”,三四歲的孩子們聚在一起學舌,也大聲喊“磨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