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場不鑄幣,隻在碼頭進出貨,混在各種貨物裡,屬下在鬼市裡走一遭,發現紙場假銅錢一事,鬼市裡早有人知道。”
“鬼市裡魚龍混雜,消息最靈通,腦子也活,彆再去打探,免得打草驚蛇。”
“是。”
“賬本在哪裡?”
“沒有發現。”
“先找賬本。”
“是。”
正將應聲,告辭要走,沈彬叫住他,沉默片刻:“派個手腳伶俐的人,盯住燕曹司。”
白天琢雲問他的問題,由不得他不深思。
正將蹙眉:“她不好盯。”
“不盯她的人,看住她的家,看她何時出入,和什麼人來往。”
“是。”
“你再回去查,紙場一事,有沒有人走漏風聲。”
“是。”
正將離去,沈彬站在原地,心神不定,那句“沒有指揮使”盤桓在他心頭,像讖語,布滿陰霾,揮之不散,令他後背發寒。
他不由打了個噴嚏,急忙攏緊鶴氅,快步回屋去了。
在天色發青,即將泛白之際,琢雲遊魂一樣潛回家中,倒頭睡下,卯時起來,洗漱更衣,穿上她那一身綠色寬袍大袖官服,出門去嚴禁司補覺,在角門外餛飩攤子上,發現了盯梢她的長行。
她改變行蹤,下值後先回一趟家,再避人耳目,鬼魅一般潛去沈宅。
如此晝伏夜出,到十月十七日,她因吃了過多橘子而發黃的臉重新蒼白,天也徹底冷下去。
京都氣氛祥和,朝堂之上,皇帝拔擢賢能,引入清流,太子、皇後兩黨僅是不痛不癢的互相詆毀、攻擊,攪弄的烏煙瘴氣,並沒有動刀動槍。
隻有極少數人知道,一股洶湧暗流藏在地下,即將抵達城郭,淹沒太平盛世,帶來一場血光之災。
十七日夜裡子時,沈彬屋中點燈,讓人牽馬,侍妾取來鐵甲、笠子,服侍他穿戴。
琢雲看在眼中,目光變得冷漠無情,翻下屋頂,奔向永勝水門外紙場。
城門外月亮冷白,道路泥濘,地上有太平車車轍,她踩碎凍硬了的枯草,沿著這條路走出去兩裡地,道路兩側堆積的廢棄石料、樹根漸多,堊灰水流的滿地都是,紙場近在咫尺
她圍著外牆,先轉一圈。
外頭看是大門、倒座房連接著大圍牆,東麵是成片的林子,西邊有座八丈高的望火樓。
她從西側攀上大圍牆,靠近倒座房,手指插進博風板梅花釘孔洞中,運勁上攀,無聲無息攀上屋頂,連浮塵也甚少。
人穩穩蹲上垂脊,爬上正脊,蹲身在脊獸後頭,她放出目光,看紙場內情形。
一條水渠貫通東西,紙場就坐落在水渠之上。
水渠將紙場分為南北兩部分,又從水渠分出去數條排水溝,包圍南邊的攤曬場、漚料池、蒸料皮鑊、灰漿池、抄紙房、焙紙房、灰坑、水井。
有人拖著青竹,拋入漚料池,“轟”一聲重響,水聲四起,回聲空洞,逐漸消散。
水聲、柴火聲、劈竹料聲、漚料聲,日夜不歇,加上漚料、燒火、生紙產生的氣味,遮蓋住了北邊群屋發出的聲音和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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