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不善。
琢雲赤手空拳,一步步靠近,腳踏在地麵上,每一步都是空穀跫音。
羅九經看到她滿臉肅殺,有種修羅索命的恐怖,頓時寒毛倒豎,不敢再對她躍躍欲試,上前兩步,站到轎杆外,手按上刀柄,四指在後,大拇指按住掩心,咽下一口唾沫,又上前一步,走到轎子前方,伸手攔住她。
護衛們滿臉警惕,側身對敵,手掩住刀柄,隨時可以抽刀。
李玄麟那位做長隨打扮的死士,頭戴遮塵鬥笠,穿皂色短褐,從陰冷角落中走出,一步步走到李玄麟身邊,腰間左有弓囊,右有箭囊、厚背魚鱗長刀,不似羅九經魁梧奇偉,另有一種駭人之處。
他的兩個眼睛猶如兩塊石碑,不帶一點光亮,沒有表情,沒有情緒,隻剩本能反應,以及對主人的忠誠。
他把手按在腰間,李玄麟扭頭看他:“退下。”
死士鬆開刀,手垂在身體兩側,一步步後退,退到難以察覺的陰影中,眼睛仍然盯著琢雲,從弓囊中取下弓,抽出一根竹杆箭,箭簇是能穿甲的寸金鑿,在暗處閃爍出殺機,冷冰冰對準琢雲。
街道鴉雀無聲。
李玄麟壓下護衛,兩手抓住鶴氅衣襟,向後脫去鶴氅,一手拿住,提在身側,內侍躬身上前接過鶴氅,退到兩側。
他麵無表情看向琢雲。
琢雲還在靠近,已經走到羅九經跟前,羅九經正要抽刀,刹那間,琢雲抬腿,一腳踹向羅九經胸口。
羅九經挨這一記窩心腳,龐大身軀平地而起,仰麵朝天,摔向暖轎,李玄麟衣袖翻飛,側身避讓。
隻聽“喀嚓”一聲,暖轎四分五裂,木屑橫飛,塵土飛揚,羅九經摔在大塊木料上,一手撐地,撐起上半身,“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麵色在瞬間白了下去。
他咬緊牙關,掙紮著爬起來,眼睜睜看著琢雲走到李玄麟跟前,又扭頭看一眼身後,燕屹站在路口,沒有上前。
琢雲一句話沒有,抬手就是一掌。
李玄麟腳跟不動,上身微轉,避開一掌,伸手去扣住琢雲手腕,琢雲翻掌墜手,弓背俯身,橫掌掃向他下腹,李玄麟撤步後退,在兩根脫落的轎杆中移動,腳不沾塵,身法快,大袖翻飛,阻擋琢雲掌勢。
他招式和琢雲如出一轍,每每相交,僅差毫厘,但不過十招,李玄麟便力竭,讓琢雲踢中膝彎,向前跪倒,撲翻在地。
他閉上眼睛,也知道琢雲那一腳會落在何處,就地一滾,隻聽得耳邊“咚”一聲重響,風聲四起,一塊碎木屑從他臉上擦過,臉上一熱,汩出幾點血珠。
再扭頭看時,琢雲的腳就踏在他方才倒之處,倘若他沒有躲避,便正中心口位置。
他壓下喉中血腥氣,翻身而起,雙手並做劍指,飛電一般刺向琢雲咽喉,琢雲側身,一手去攥他手腕,抓住他手腕,一手抬肘,猛擊他下頜,李玄麟頭顱往外一抬,脖頸青筋暴起,悶哼一聲,縱然咬緊牙關,鮮血還是從口角溢出。
他翻手反抓琢雲,借力後仰,抬腿上踢,琢雲躍起時,他拚命一拽,將琢雲拽落,自己“砰”一聲摔在地上,琢雲被他拽下,跌在他身上,他鬆開手,不等琢雲挺身,兩手穿入她兩肋,將她緊摟在身上,壓低聲音,話又快又急,隻有他們兩人能夠聽到:“太子有名冊!”
琢雲毫不理會,兩手直刺他雙目,李玄麟側頭閉眼時,琢雲另一隻手已在他脖頸上方,他被迫鬆手,抬手招架。
羅九經靠牆站立,緊張的大氣不敢喘,他看出來李玄麟勝在先機,敗在力竭——他對琢雲了如指掌,每一招都在他預料之中,但他自身並沒有力量對琢雲做碾壓性的打擊。
果不其然,兩人起身後不過三招,琢雲出其不意,一腿踢出,攜著寒風,迅疾如電,從上往下,砸向李玄麟左肩。
寂靜中響起一聲細微的哢嚓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