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展家遠離琢雲,前途立刻就會變得黯淡,落滿灰塵——每一支隊伍,都會以一個人為核心,太子黨以李玄麟為主,常黨以常景仲為主,展家兩頭不靠,就得以琢雲為主,借她這一場好風,直上青雲。
劉童這樣的人精能忍,展懷卻不能忍。
燕澄薇在心裡暗罵展懷是“蠢貨”,咬牙擠出笑意,正要說話緩和,琢雲已經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知道辛少庸嗎?”
老太太神魂還沒歸位,眼神空洞:“誰是辛少庸?”
展懷忙道:“是冀州守將。”
老太太兩眼頓時一亮,精氣神陡增,端起茶大喝一口,放下茶杯,她笑道:“知道。”
她掐指一算:“他今年得有四十三了。”
隨後她“嘖嘖”兩聲:“他是福州望族,十幾歲就和外祖家一個大他十來歲的老姐姐成婚,兩口子相敬如冰,一個蛋沒下,後來他到京都任職,納了七個小妾,也是一個孩子沒養。”
想到此處,她“嘿嘿”一笑:“他和上門書坊的東家是死對頭,他沒去冀州前,上門書坊在小報上寫他是天閹。”
燕夫人一拍巴掌:“我想起來了,他把書坊砸的稀爛,第三天上門書坊就在報上罵他是小潑婦,他衝到書坊,又打一架,小報上還罵他,說他是小毒婦、小丈夫、小男子。”
燕鬆撇嘴搖頭:“上門書坊太刻薄,彆的不說,這‘小’字傷人。”
“不刻薄寫什麼小報,”老太太笑看琢雲,“上門書坊還寫過你父親,說你父親‘行院巡夜,伏床至天明’。”
她一指燕鬆:“寫你父親是‘五子衍宗丸’,真是一報難求,如今寫的這些東西,半點嚼頭沒有。”
燕夫人毫不介意,跟著發笑,燕鬆倍感尷尬,隻覺臉上無光。
展懷衝老太太使眼色,燕澄薇發笑,笑時總是忍不住看琢雲臉色,琢雲起身,她竟也跟著起身,不顧展懷阻攔,甩開丫鬟的手,跟著她進了東園。
燕屹大刀闊斧坐在欄杆上,兩條腿長長伸到廊下,一手撐著欄杆,身體後仰,伸長另一條胳膊,摘下一朵金黃的小菊花,放在鼻子上,鼻翼翕動。
初冬,人的氣味應該是瑟縮的,縱然有熏香,熏香也會凝結收斂,但燕澄薇散發出熱氣騰騰的香氣,裹著肉體氣味,違背了常理,具有動物性。
他不想聞。
任憑燕澄薇如何使眼色,他都無動於衷,不挪開半寸。
燕澄薇眼看琢雲要進屋,急道:“琢雲,今天的事情不會再發生。”
琢雲轉身,麵對麵看她:“你說的自由不是自由。”
燕澄薇想起自己和燕夫人說的話:“是什麼?”
“是墮落。”
一個驚雷,劈在燕澄薇頭頂。
她眼皮猛地一提,瞪著眼睛,嘴唇微張,說不出話來,一隻貓伸出爪子勾她衣擺上的流蘇,她也沒察覺。
她冷的一顫,肚子像針紮一般,她腦子裡浮現一個血肉模糊的嬰兒,鼓著兩隻暗紅色的眼睛,在她腹中蠕動、玩耍,兩手抓著命蒂,吸食她的血肉。
她手放在肚子上,像是凍住了。
“和孩子無關,是你自己。”琢雲聲音像針,刺的她腦子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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