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城,一座被時代浪潮拍在岸上的礦產老城。
上世紀轟鳴的礦機早已啞火,邊境貿易的繁榮也隨歲月褪色,隻剩下斑駁的磚牆和空蕩的樓道,見證著年輕人成批外流後留下的殘影。下崗潮像一場寒潮,卷走了工廠的機器聲,也凍住了小城的生機。
如今走在街上,滿眼是拄著拐杖的老人,和零星幾個低頭刷手機的閒散中年。更糟的是,邊境線那頭的陰影正悄悄滲透,走私、偷盜、搶劫的案子像野草般瘋長,派出所的警笛聲隔三差五就能刺破黃昏的寂靜。
蘇映雪踩著青苔斑駁的石板路,拐進了平安巷。
這是一片被城市遺忘的褶皺。老居民樓像被隨意堆疊的積木,歪歪扭扭地擠在狹窄的巷子裡,窗戶玻璃碎的碎、蒙的蒙,陽光費儘力氣也擠不進逼仄的縫隙,隻在油膩的水泥地上投下幾塊模糊的光斑。巷子口那所小學早已沒了多少學生,破舊的鐵門半開著,偶爾傳出幾聲沙啞的廣播,很快又被街邊按摩店的喇叭聲蓋過。
“就是這兒?”張姨掀開頭頂垂落的電線,手指輕輕撥開一縷纏繞的蛛網,
“小蘇啊,你這閨女長得真俊俏。”
她盯著蘇映雪的臉,目光裡帶著幾分訝異——鶴城的風裡總裹著煤灰,本地人的皮膚多半粗糙發暗,可眼前這姑娘卻白淨得像山澗裡的鵝卵石,一頭蓬鬆的頭發隨著步伐輕輕晃動,襯得眉眼格外鮮活。
“嗯,在這兒擺燒烤攤。”蘇映雪笑著應聲,順腳往牆根挪了挪,避讓過一灘泛著油光的臭水溝。巷子裡的風裹著隔壁針灸店飄來的草藥味,混著麻辣燙攤位的辛辣氣息,直往人鼻子裡鑽。
張姨順手抓了把攤主放在路邊的蠶豆,邊嗑邊搖頭:“燒烤?你這模樣,咋不去賣碗銀耳羹、糖水啥的?多體麵。”她瞥了眼蘇映雪。
“我就隻會做燒烤。”蘇映雪撓撓頭,頭發跟著晃了晃,語氣裡帶著點固執的堅持。她抬眼打量著四周:老居民樓的底層開著幾家五金店和雜貨鋪,玻璃門上貼著泛黃的“低價轉讓”;巷子深處有家關了門的服裝店,櫥窗裡還掛著幾件過時的棉襖;再往前走三條街,隱約能看見派出所灰撲撲的樓頂。
“張姨,”她突然壓低聲音,指了指頭頂那棟六層高的舊居民樓,“這附近有那種……樓下能擺攤、樓上有小隔間的鋪子嗎?最好是能住人的。”她摸了摸口袋裡所剩無幾的現金,盤算著要是能找到“商住一體”的地方,既能省房租,又能隨時照看攤位。
張姨嚼碎最後一顆蠶豆,眯著眼往巷子兩頭張望:“樓上?嗐,這片的房子都是老國企分的宿舍,哪有啥正規鋪麵哦!不過……”她突然拽住蘇映雪的袖子,往巷子深處努了努嘴,“往前再走五十米,有個老頭把一樓改成了小倉庫,原本堆雜物的,現在空著。你要不找他問問?”
蘇映雪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一棟外牆爬滿藤蔓的老樓,一樓窗戶用木板釘得嚴嚴實實,門口堆著幾個生鏽的煤氣罐。她舔了舔嘴唇,攥緊了手:“成,我一會兒去問問。”
頭頂的電線突然“嗡”地響了一聲,幾隻麻雀撲棱棱飛過,灑下一串細碎的影子。遠處小學的放學鈴響了,幾個穿著褪色校服的孩子跑過巷子,手裡舉著五毛錢的棒棒糖,笑聲撞在斑駁的牆麵上,又碎成一片細碎的回音。
老李頭正坐在巷口的老槐樹下打麻將,手裡攥著一張“三條”,眯縫著眼慢悠悠地甩出去,嘴裡還叼著半截旱煙杆。聽到張姨和蘇映雪的來意,他連眼皮都沒抬,煙杆往鞋底上磕了磕,火星子濺在褪色的藍布褲子上,留下一小撮黑灰。
“房租兩千。”他吐出一口煙圈,聲音懶洋洋的,像是剛睡醒的樣子。
蘇映雪愣了一下,下意識攥緊了兜裡皺巴巴的現金——這次出來,沒帶什麼錢。她預算也不多。這是她最後的五千塊,還得留出一周的菜錢和調料成本。“李叔,這價兒……比前頭幾家都貴啊。”她儘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客氣些,可眼裡的猶豫還是藏不住。
張姨急了,一把拉住蘇映雪的胳膊,轉頭衝老李頭嚷嚷:“你這老小子咋這麼不地道!前頭王婆的倉庫才八百,劉姐的煤棚子一千二,你這破屋子憑啥要兩千?”
她指著那棟外麵爬滿藤蔓的小樓,“你看看這牆皮,都開裂了!屋頂的瓦片還缺兩塊,下雨得漏!”
老李頭慢條斯理地摸了張牌,頭也不抬:“不是我訛你們。”他終於抬眼瞥了瞥那棟樓,渾濁的眼珠轉了兩圈,“這樓上小夥子都租了。他們都給了四千呢!幾個小夥子天天白天在那兒睡覺,也不知道琢磨啥。”
他壓低聲音,煙杆敲了敲木桌,“上回我半夜起來上廁所,瞅見他們鬼鬼祟祟往巷子外搬紙箱子,大冷天的裹得跟粽子似的,說話聲壓得比蚊子還低。”
蘇映雪和張姨對視一眼,心裡同時咯噔一下。
“得了得了。你們要是真的想租。我對麵還有一個兩層新樓。還是兩千,不還價。”
“得了得了,大冷天的,彆耽誤姑娘做生意。”張姨咬了咬牙,轉頭衝蘇映雪使了個眼色,“小蘇,咱再砍砍價。”
接下來的二十分鐘,張姨跟老李頭展開了一場“拉鋸戰”。她先是誇老李頭“為人實在”,又說蘇映雪“大老遠從南方跑來不容易”,甚至搬出“街坊鄰居要互相照應”的人情話。
老李頭起初咬死兩千,後來鬆口到一千八。
再後來被張姨扯著袖子念叨“我閨女連飯都吃不上幾頓好的”,
終於皺著眉頭揮揮手:“行吧行吧,一千五!再少我可真虧本了!”
蘇映雪趕緊掏錢,數了三千塊遞過去,押一付一。
老李頭接過錢,數了兩遍,從褲兜裡摸出一把嶄新的的鑰匙扔在桌上。
“二樓小間,家具彆給我弄壞了,壞了照價賠。”
他衝對麵那棟樓小洋房的斜對麵抬了抬下巴,“就那紅門兒的,自己上去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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