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清羽一邊抹淚,一邊抽著鼻子,情緒還收不住,鼻涕眼淚糊了一臉。
皇帝冷笑一聲:“朕若真要他死,何須如此費事?那不過是藥酒,飲後血脈凝滯,麵色青白,呼吸微弱,與死人無異,隻可昏睡片刻罷了。”
唐清羽愣在原地,低頭凝視懷中的蕭煜——他的呼吸平穩,臉色正緩緩回暖,雖仍虛弱,卻確確實實活著。
“原來皇帝也愛玩貓捉老鼠的遊戲。”她咬著唇,語氣裡滿是被戲弄的慍怒,可那怒意之下,卻翻湧著劫後餘生的狂喜與後怕。
“朕幾時說過這酒有毒?”皇帝緩緩起身,踱步至她麵前,居高臨下,“朕隻是讓你們選一人飲下,另一人,朕便放他走。他喝了,朕便放你走。這諾言,朕已兌現。”
唐清羽的臉起了兩團紅暈。她剛剛哭得撕心裂肺,把藏了多年的話儘數傾出,以為他死了,以為自己再無機會聽見他的聲音,再無資格觸碰他的溫度……一切竟是一場試煉。
“朕之所以這麼做,隻想知道一個答案。”皇帝的聲音忽然低沉下來,目光緩緩掃過兩人。
蕭煜不解:“皇兄……你想知道什麼?”
皇帝靜立片刻,目光幽深似海。聲音中竟帶了幾分孤寂。
“朕是天子,執掌乾坤,富有四海。論文治武功,論才德容貌,朕哪一樣不如你?可為何……朕總是輸給你?”
他頓了頓,目光緩緩掃過唐清羽,歎息道:“現在,朕有點明白了。讓朕為一個女子放棄江山,絕無可能。可蕭煜……他可以為你放棄一切,甚至性命。在感情一事上,他比朕要誠懇勇敢的多。”
唐清羽在心中感慨君心難測!
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一念之間,可置人死地,亦可賜人新生。
“朕坐擁天下,富有四海,但唯獨缺了一點真心。”皇帝緩緩環視殿內,語氣竟透出一絲罕見的疲憊,“在宮中,人人都戴著麵具說話,事事藏著算計。可你不一樣。”
他目光重新落回她身上,“你敢當麵罵朕虛偽,敢指著朕的鼻子,說朕對寶儀無情。放眼天下,敢罵皇帝的,你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
唐清羽這才想起自己方才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的那些話,此時才覺得後怕,連忙找補。
“話或許刺耳,但句句發自肺腑,無一句虛言。”
“朕明白。”皇帝微微頷首,眼中竟浮起一絲極淡的柔和,“正因如此,朕才覺得你可貴。像你這般鮮活、不懼不媚的性子,比後宮那些隻會低眉順眼、曲意逢迎的女子,強上百倍。”
他話音微頓,忽然轉身,目光在二人之間緩緩流轉,語氣陡然轉為肅然:“唐清羽,朕不會再逼你入宮,也不會再為難蕭煜。但作為交換條件,朕有一事,需你們替朕辦妥。”
“唐清羽,接旨。朕今賜你‘驗屍司主事’之職,官階從七品。官銜是不大,但朕特許你可直麵聖顏奏事,查案不受任何官員轄製,凡涉命案冤獄,皆可調閱卷宗、傳喚人證,無需請示。”
皇帝繼而轉向蕭煜,“皇弟,朕命你與唐卿共查王瑄餘孽,務必一網打儘其殘黨,永絕後患。”
這突如其來的轉折,如驚雷乍起,震得唐清羽與蕭煜一時怔然。
她望著皇帝,腦中一片空白——方才還被逼至絕境,命懸一線,轉眼竟被賜予前所未有的權柄。
她不必入宮為妃,卻得享女官之尊,可麵聖陳情,可獨立斷案,真正執掌正義之權。
蕭煜輕輕用手肘碰了碰她,低聲提醒:“發什麼愣,還不謝恩?”
她這才回神,連忙俯身叩首,聲音微顫卻堅定:“民女…下官領旨謝恩。”
風雪漸歇,晨光微透窗欞。
昭德殿內,燭火將熄,可新的命途,已在灰燼中悄然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