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楊安狠不下這個心,隻能把銀票分給她們,她們拿了銀票也就成了自己的同夥一條船上的人,要是她們敢報官的話也得人頭落地。
剩下的銀子楊安揣到懷裡。
準備送給姐姐夫婦,看他們最後一眼。
再去公主府赴死。
楊安步履蹣跚地走出房門,與白衣女子擦肩而過時又聽她道:“你救了我的侍女,我欠你一個人情,可有什麼需要我做的?”
楊安搖了搖頭。
揣著銀子向著家的方向走去。
淋著風雪,他還想再見李岩楊寧一麵,可惜天不遂人願,才走出幾步,東方的黑暗漸漸退去,天空開始泛白。
快到辰時,回不了家了。
楊安沉默了片刻停住步子,轉過身來聲音沙啞的與那白裙女子道:“托你一件事,可以嗎?”
白裙女子道:“可以。”
“勞煩你把這銀子交給萬壽坊的李岩夫婦,多謝了。”楊安掏出染血的銀子遞向白裙女子。
瞧女子一身白衣纖塵不染。
比天上的月亮還要皎潔。
楊安將遞出銀子的手縮了回來,在身上找了塊乾淨的地方,將銀子上麵的血跡擦拭乾淨後,才重新遞了出去。
白裙女子多看他兩眼。
沒說什麼,接過銀子道:“隻是這般?”
“嗯。”
楊安再次道一聲多謝,轉過身向著另一個方向走去,是公主府的方向。
來時一程風雪。
去時風雪一程。
望著楊安的身影漸漸在風雪中遠走,珂珂埋怨道:“小姐這位大哥哥是好人,你怎麼不救他?”
想著楊安那淡然麵對一切的眼神。
白衣女子淡淡道:“他這種人不需要任何人去救。”說著牽起珂珂的手,轉眼兩人的身影就消散在風雪中。
……
隨著天越來越亮。
公主府內,宮女們有的端著華服,有的捧著胭脂,還有的拿著首飾器物,排成隊整整齊齊,於府中魚貫而行。
剛起床的安樂公主。
在首席女官阿蘭的服侍下,已然淨了麵,換上一身素色的內襯,懶洋洋坐在銅鏡前。
三位姿容綽約的宮女。
一左一右一後為她仔細梳理長發,還有兩個模樣靈巧的宮女幫她修剪指甲。
眾人服侍下。
還沒睜開眼的秦裹兒靠在軟椅上,懶懶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回稟公主,還有一刻就到辰時了。”阿蘭想了想說道:“公主可是在想那個獵戶?看時間怕是不會來了,這種鄉野之人也就嘴上說的好聽,真有活命的機會跑的比誰都快,父母都能不顧,那會在意什麼姐姐姐夫。”
安樂公主不置可否,隨意說道:“來了就殺了他,沒來就殺了他全家。”
“是不是滿滿?”
剛睡醒就啃著肉餅的滿滿點了點頭。
不管公主說什麼點頭就對了,吃著噴香的肉餅,滿滿覺得自己聰明了許多。
說話間。
門外忽有宮女急步跑來!
秦裹兒不喜與人接近,尤其厭煩生人,所以整個公主府裡,能進她內閣的也就那麼十幾個人。
那宮女停在門外。
俯首稟報道:“公主,那小獵戶來了!”
聞言。
安樂公主鳳目睜開。
伺候著她的阿蘭瞪大了眼睛喃喃道:“來了?那個獵戶不怕死嗎?竟然真的敢來!”
秦裹兒忍著笑意。
轉過頭就要吩咐那宮女傳楊安進來。
卻忘了自己還在梳理頭發,隨著突然轉頭,為其梳理頭發的宮女不慎扯斷了她幾根發絲。
秦裹兒微微皺眉。
宮女嚇的直接跪倒在地上。
此前就發生過類似的事,幾年前有宮女為秦裹兒梳頭時,弄疼了她被打了幾十鞭子,背上的皮肉都給打爛了!足足養了幾個月才養好!
如今扯斷頭發,豈不是要打死!
犯了錯的宮女肩膀哆嗦,哭著給秦裹兒不停叩頭,“公主饒命,奴婢該死!”
阿蘭深知公主漠然的性子。
要是等她下令,這小宮女必然沒了性命。
為了救這笨手笨腳的小宮女一命。
她用巧勁將那小宮女踢的在地上滾了幾圈,嗬斥道:“膽大包天的東西!敢傷了公主,滾下去領五十鞭子!”
小宮女哆嗦著就要下去受罰。
然心情極好的秦裹兒一反常態道:“不過兩根頭發不必苛責,晚些回去領十鞭子算了。”
啊?
阿蘭難以置信地看著秦裹兒。
這還是自己認識的公主嗎?什麼時候變得這般大度了?!
撿回一條性命。
還隻挨十鞭子小宮女劫後餘生,千恩萬謝的又磕了好幾個響頭。
聽聞楊安的消息。
秦裹兒沒功夫糾結小宮女的事,問前來稟報的宮女:“他人呢?既然來了,為何不來見本宮?”
“回稟公主,那小獵戶此時就在府外,隻是有些不方便來拜見……”
“不方便?怎麼?他有什麼不方便的?難不成讓本宮去見他?”秦裹兒麵色微霽。
阿蘭也陪著冷哼:“一個獵戶竟敢在公主麵前擺譜!去,叫兩個侍衛來,把他押過來!”
秦裹兒道:“不必。”
阿蘭:?
秦裹兒朱唇微揚,“本宮親自去看看他在耍什麼把戲。”
阿蘭:?
不是公主,你今天是不是有點不對!是不是昨天晚上睡覺前,吃什麼臟東西了!
秦裹兒從妝台前站起身。
未施粉黛,披散著柔順黑發,身上隻穿著素色內襯便要出門。
阿蘭大驚急忙拉住她,“公主!我的公主!您還沒梳妝,也沒穿上外衣呢!怎麼能出去見人!”
“也對。”
秦裹兒叫剛才犯錯的宮女,拿來一件緋色的狐裘披在身上,嫵媚笑道:“這樣就行了。”
“可是您還沒梳妝呢!”
“本宮不梳妝也是天下第一美。”
“?”
阿蘭人都傻了。
自幼陪著公主長大,最是知道公主平日裡最是在意儀態容貌,從來也沒見過她有不梳妝就出去見人的時候!!!
來不及多想。
看公主已經出門,阿蘭拉著還在一旁吃吃吃的滿滿。
急跟了上去。
坐上輦車,有青鸞拉駕,安樂公主很快穿過了府中院落來到府門前,隔著帷幕看到了楊安。
托著香腮的她怔住了。
隻見風雪中。
那個有趣的小獵戶披散著黑發靠坐在府門前,滾燙的血水順著滿身的傷口流淌,融化了身下的積雪。
似乎是聽到了動靜。
他睜開眼簾看向自己所在的輦車。
有簾幕遮擋,看不見秦裹兒。
楊安也知道那個惡劣的女人肯定就坐在上麵看著自己,不知道怎麼嘲笑,譏諷他呢。
不想在秦裹兒麵前太過難看。
肩頭上白雪滑落。
寒風吹起他染血的黑發。
楊安靠著牆壁,艱難的站起身來,站直身體,用儘最後的力氣道:“公主,在下…來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