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如意元年,秋。
晨光初透,像一層薄薄的金粉,吝嗇地撒在洛河較為渾濁的水麵上。
黎明前的寒意尚未完全褪去,緊緊貼在來往行人的皮膚上。
洛河河畔籠罩在一片薄霧之中,河麵上的縷縷霧氣,將初秋的靜謐表現得淋漓儘致。
洛陽城的城門緩緩開啟。
老張頭和李老漢,早早地便來到河邊垂釣,希望能在晨曦中釣上一尾肥魚,中午家人便可美餐一頓。
二人各自占據著一處河灣,相隔不過數丈,河水緩緩流淌,岸邊幾叢枯黃的蘆葦在清晨河風的吹拂下發出陣陣沙沙聲。
已到了知天命年紀的老張頭,臉上刻滿了歲月的痕跡。
他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準備起身伸伸懶腰,稍微活動一下。
“老張頭,你那破魚簍子挪挪地兒,擋著魚道了。”
李老漢甕聲甕氣地埋怨著,耷拉著眼皮的雙眸緊盯著水麵,透著一股釣不上魚誓不罷休的執拗。
老張頭裹緊了身上的舊棉襖,頭也沒有抬,隻從鼻腔裡重重地發出一聲:“哼,河是你家開的?魚兒臉上刻著你李老頭的名兒呢是怎?”
他慢吞吞地抓起腳邊一塊巴掌大的石頭,故意朝著李老漢那邊扔了過去。
“撲通”一聲,石頭破開水麵,濺起的水花正好打在李老漢的臉上。
“好你個老張,故意破壞我打的窩。”李老漢嗔怒著站起來,手中同樣抄起一塊石頭扔了出去。
老張頭往旁邊的空地上躲閃,轉頭嘿嘿一笑,像個老小孩兒似的,衝著李老漢做了個鬼臉,笑話他技術沒有自己好。
俯身就要再次撿起地上的一塊石頭,他的目光忽然被河灘邊雜亂水草中的一抹白色吸引住了。
待他走近後,撥開草叢,隨手抄起一根樹枝去觸碰那白色的東西。
發現那竟然是……一塊長直的骨頭!
半埋在泥沙中,他壯著膽子將東西從泥沙中挖了出來。
骨頭大約16寸左右,骨麵產生明顯的分層,露出水麵的部分表麵已經有些發黑,顯然在此處已經許久。
沒入水下的那一截沾滿了濕滑的河底淤泥和纏繞在一起的水草。
老張的心猛地一沉,大感不妙的他蹲下身子,仔細觀察著這塊骨頭。
骨頭的大小和形狀讓他不寒而栗……這似乎是一塊人的骨頭。
他咽了咽口水,轉頭看向老李,高聲叫喊道:“老李…老李…你過來看看…這是什麼?”
李老漢一臉幽怨的表情,自己剛剛打的窩被老張頭破壞,正待起身準備與他爭論,聽到老張緊張急促的語氣,臉色一變,快步走了過來。
看到骨頭的那一刻,他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呼吸變得沉重,胸口起伏著從喉嚨裡發出一聲低沉的咕噥:“這…這該不會是人的骨頭吧?”
從河麵掠過的一陣風,仿佛若有若無的手,拂過二人的背脊,刹那間頭皮一陣發緊,心頭瞬間湧起一陣莫名的恐懼。
李老漢壯著膽子湊近想清理一下上麵的汙泥,卻猛地縮手,眼中驚恐萬分……汙泥之下,隱約可見幾處黑紅色的痕跡,歪歪扭扭的,又像字又像畫。
“這…這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啊,但肯定不是字。”
兩人對著這根骨頭猜測了半天,也沒有認出上麵刻畫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老李,你說會不會和前段時間那事有關?”
就在這時,老張頭回想起最近關於洛河一帶傳的人心惶惶的言論:開挖運河的河工,從河底淤泥中挖出帶有“咒語”骸骨的恐怖傳言,據說是這些人都是被下了“詛咒”而死的。
李老漢聽到他這樣說,心中則更加害怕。
他本來就是個膽小的人,平時連殺豬都不敢看,此刻腦海中不斷浮現出各種可怕的場景,甚至開始後悔今天來釣魚。
老張頭深吸一口氣,儘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老李,咱們還是報官吧,這事情沒那麼簡單。”
李老漢連連點頭,兩人快速收拾好漁具,匆匆離開,朝著洛陽縣縣衙奔去。
到了縣衙,老張頭將發現骨頭的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衙役。
衙役聽後,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立即上報了時任洛陽縣令的李懷。
李懷旋即親自帶著一隊衙役前往現場查看……
洛河兩岸很快被封鎖起來。
衙役們開始重點搜尋發現人骨的區域,慢慢擴大範圍,逐漸擴大到整個河灘,希望尋得更多的線索。
不久後,仵作被傳喚到現場。
李懷說道:“衛仵作,您老看一看,是否可以判定死因。”
“是,李大人。”
縣仵作衛滿生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吏,一直在洛陽縣從事勘驗屍體的工作,經驗非常豐富。
然而,當他看到眼前被尋找到的幾塊骨頭時,眉頭不由得緊緊皺了起來。
他拿起一塊仔細查驗:
【骨頭表麵布滿了細微的裂痕,像是被河水長期衝刷所致;邊緣處有幾道不規則的缺口,貌似是被什麼動物啃咬過;骨頭的斷裂麵粗糙,似乎是以外力強行折斷的;骨截的下半部分,清理淤泥後發現了豎著刻畫著一些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紋路。】
隨後,衛仵作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翻動其餘的骨塊,試圖從中找到一絲線索,但根本無從下手。
作為一名從業三四十年的仵作,他深知僅憑眼前的骨頭數量,尤其是在水中如此長的時間,根本無法判斷屍骨的性彆、年齡,甚至連死亡時間都難以確定。
他歎了口氣,站起身來對李懷說道:“這些骨頭已經無法提供任何有效的信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