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歸程拎著一大袋麵包從店裡走出來時,神情有些複雜。
剛才從婦人的念叨裡,他們聽到了一些渡邊過去的事情。
渡邊六歲時死了母親,父親忙於仕途,沒有精力照顧他,於是把他送到外婆家生活。可是外婆年事已高,他一直由他的姨媽,也就是開這間麵包店的婦人照顧。
一直到渡邊十二歲那年,他的父親升遷為地方參議員才把他接回去。在這期間,他的父親前後娶過兩個妻子,生下了兩兒一女。
宋歸程不知道他的父親對他如何,隻是聽婦人說,下個月渡邊要見到他的第五位繼母了……
宋歸程驀的重重歎了口氣。
“你同情他嗎?”
裴霜儘垂眸看他,眸光沉沉,令人看不清神色。
宋歸程眉頭輕攏,片刻後,搖搖頭,道:“就算同情,也是同情以前的他。一個人如果把自己受到的傷害施加到無辜的人身上,那麼和傷害他的人也沒有區彆。”
裴霜儘沒立刻回答他。
此時正值午後,一天中陽光最熱烈的時刻,不見行人的蹤跡,隻有他們兩人站在馬路邊,纖細的塵埃在光中淩亂飛舞。
裴霜儘忽然勾唇笑了下,仿佛發現了什麼有趣的東西那種饒有興致的笑容,說:“我還以為你會很替他惋惜。”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裴霜儘自己都愣了一下。
他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好像注視了宋歸程非常久,以至於能透過他的皮囊,看到他那顆敏感又溫柔的心。
宋歸程歪頭看向他,淺棕色的眼眸溫和又澄淨,說:“雖然他無法選擇自己的過去,但他的現在不是自己選擇的結果嗎?”
渡邊對同學的霸淩,對鈴木雪奈、佐藤美咲的淩辱,這一切都沒有人逼他,隻是因為他想發泄自己心中的怒氣、體驗高高在上的虛榮感才這麼做的。
宋歸程思考了一下,繼續說:“就算他要報複,報複的也應該是他的父親不是嗎?那才是他不幸人生的起源。可他隻會對身邊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下手,這也是一種恃強淩弱罷了。”
他說得認真,那雙眼睛像蓄了一汪灑滿陽光的湖泊,裴霜儘忍不住低頭親了下宋歸程眼睛:“嗯,你說得對,他是自作自受。”
宋歸程有些詫異,眨眨眼,笑了下:“走吧,我要遲到了。”
“嗯。”
兩人並肩朝前走去,路上風拂樹葉,沙沙作響,今天天氣真是相當不錯。
便利店離麵包房並不遠,隻隔了一條街,靠近公交車站,麵積不大,看起來年代略微久遠,招牌隱隱有些掉色。
店裡隻有一個男店員,正靠在櫃台邊看手機,聽到門鈴聲忙收起手機看過來。
“你來了?”
店員和他打了個招呼,看到剪掉劉海露出整張臉的宋歸程呆愣片刻,反應過來後吹了個口哨,“發型不錯。”
然後才注意到他身後的裴霜儘,頓時失聲,隔了會兒才問:“您好,想買點什麼?”
裴霜儘搖搖頭,把麵包拎到吧台桌上放著,對宋歸程說:“我在這兒等你。”
宋歸程點頭,轉頭問店員:“要吃麵包嗎?剛買的。”
店員搖搖頭,脫下身上的圍裙掛在牆上,臨走前拍拍宋歸程的肩,說:“我回去了,下午加油。三明治今晚到期,彆忘記換新的。”
宋歸程不動聲色地移開肩膀,應道:“好,路上小心。”
又是一陣門鈴響聲,店裡隻剩下宋歸程和裴霜儘兩人。
宋歸程脫掉針織衫換上圍裙,肩上突然傳來微涼的手掌觸感,透過白色的毛衣一直滲進皮膚裡,裴霜儘的聲音響起:“肩上有點臟東西。”
正是那小夥剛剛拍過的地方。
宋歸程覺得好笑,這人連吃醋都這麼一本正經的。
雖然這裡是副本世界,但該乾的活兒還是得乾,理貨、打掃、貼標簽,裴霜儘一言不發地跟在後麵幫忙。
下午沒什麼事發生,陸陸續續有人來買東西,都是些年輕的學生,活力滿滿,絲毫不見之前副本裡npc的麻木和怪異,簡直和現實世界中的人彆無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