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李老三打死都不鬆口，一個勁兒地念叨：“我隻是想活……想活……”
他的身體因繩索的收緊而劇烈抽搐，粗布衣裳很快被滲出的血染紅，暗紅的痕跡順著衣擺滴落在乾草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時歲蹲在一旁，看著李老三身上的血跡越來越多，嘴角勾著點漫不經心的弧度，卻沒再提動手的事。
他知道宋歸程的意思，現在殺了李老三，跟捅了馬蜂窩沒區彆，這弄堂裡的居民指不定藏著多少同款秘密，真鬨起來，他們幾個未必能全身而退。
趙小雲站在陳溫嶼身側，她的目光落在李老三滲血的手腕上，那顏色和她美甲的顏色像極了，她的目光又移到炕洞裡的屍體上：這具屍體、李老三的沉默，還有早上居民們的異常，似乎都在指向同一個可怕的答案。
宋歸程垂眸看著李老三，輕輕摩挲著小指，腦海裡閃過陳溫嶼說的心臟標簽，還有供銷社後門那股混著福爾馬林的血腥味——挖心？或者說，不止是心？
這個猜測讓他眼底掠過一絲冷意，但他沒直接上前，側頭看向孫誌達：“孫大哥，麻煩你用鐵棍檢查下屍體，小心點。”
孫誌達點了點頭，沒多問，握著鐵棍走到炕邊。
他先彎腰打量了一眼屍體，屍體依舊蜷縮著，青黑色的皮膚緊緊貼在骨架上，從外表看確實沒什麼異常，既沒有明顯的傷口，也沒有掙紮過的痕跡，就像隻是睡著了一樣。可那股濃得化不開的腐味，偏偏就是從這具屍體上散出來的。
陳溫嶼早就退到了窗邊，抱著登記冊，他死死盯著登記冊上李老三那三個字，指尖把紙頁都捏得發皺。
孫誌達深吸一口氣，屏住呼吸，避免吸入過多腐味，用鐵棍探了探屍體，屍體軟得像灘爛泥，連肋骨都沒碰到。
怎麼會沒有肋骨？
他想到自己和宋歸程在供銷社後門挖心的推測，眉頭緊皺，將鐵棍的前端對準屍體的胸口位置，緩緩往下戳去。
起初還能感覺到布料和腐敗皮膚的阻力，可當鐵棍再往下沉了半寸，突然“噗”的一聲，阻力消失了。鐵棍像是戳進了空殼裡，毫無阻礙地往裡探去。
他臉色沉下來，慢慢轉動鐵棍，往旁邊試探著戳了戳。從胸口到腹部，再到肋骨的位置，鐵棍所到之處，全是空蕩蕩的觸感，沒有一點阻礙。
孫誌達手腕用力，將鐵棍往屍體胸腔裡再探了探，然後慢慢抽出來。
鐵棍尖端沾著些發黃的稻草和濕潤的泥土，還有幾點暗紅色的痕跡，混著一股腐敗的腥氣，落在地上時，稻草還微微卷曲著。
“裡麵是空的，”孫誌達站起身，聲音裡帶著難以掩飾的嫌惡，“不止心臟的位置，上半身幾乎整個都空了，填的全是稻草和泥土。”
這話一出，屋裡瞬間安靜下來，聲音像被吸乾一樣。
李老三倒在地上，聽到孫誌達的話，身體突然停止了抽搐，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他知道自己藏的秘密被戳穿了，卻還是沒說一個字，隻是偏過頭，看著牆角的黑暗。
陳溫嶼咬緊嘴唇：“空的？怎麼會是空的……”
趙小雲往前走了兩步，小心翼翼地往炕洞裡看，果然看到屍體的胸口處，因為剛才的戳探，露出了一個小小的洞口，裡麵隱約能看到稻草和泥土的痕跡，甚至還有幾根稻草順著洞口掉了出來，落在炕洞底部。
宋歸程沒接話，走到炕洞邊，垂眸看著那具被掏空的屍體。
陽光落在屍體青黑的皮膚上，能看到稻草從衣服的破洞裡露出來，混著腐敗的泥土，散發出讓人作嘔的味道。
他緩緩道出大家心裡共同的猜測：“這或許就是弄堂居民裡沒有死人的原因。”
時歲看向地上的李老三，眼底的冷意更濃：“合著這屍體就是個空殼子？那真正的內臟呢？被這貨藏起來了？”
李老三聽到這話，身體猛地一僵，肩膀微微顫抖，卻還是不肯說一個字。
時歲看他這副挺有骨氣的樣子，嘖了一聲：“他已經沒用了。”他踢了踢地上的乾草，語氣帶著點不耐煩，卻沒再提弄死他的事。
宋歸程嗯了一聲：“留著吧。我們還不知道這背後到底牽扯多少居民，也不知道他們在裡麵扮演什麼角色。現在動手，一旦驚動其他居民，我們連退路都沒有。而且……”他頓了頓，看向孫誌達，“救贖隊的任務是保護居民，就算他這樣，貿然下手也不符合任務規則，風險太大。”
孫誌達握著鐵棍的手緊了緊，指節泛白。他靠在抵門的破木桌上，看著地上像灘爛泥一樣的李老三，胃裡一陣翻江倒海。
他進入溯魂遊戲很久了，見過生死，殺過鬼怪，以前當兵的時候救過災，保護過人民。
可讓他保護這樣一個藏著空殼屍體、大概率藏著更大秘密的“居民”，他隻覺得惡心，連帶著回憶起那些居民麻木的臉一起，讓他恨不得立刻轉身離開這破地方。
“保護這樣的人……”孫誌達低聲嘟囔了一句，聲音裡帶著難以掩飾的憎惡，“我都要吐出來了。”
趙小雲看向宋歸程：“那我們現在怎麼辦？總不能一直耗在這裡。”
宋歸程抬頭看向窗外，陽光已經漸漸西斜，弄堂裡傳來幾聲零星的咳嗽聲。他收回目光，落在李老三身上：“把他鬆開一半，彆讓他跑了就行。我們先離開這裡，去衛生所和林彩雯他們彙合，把線索整合一下。”
時歲點了點頭，雖然不情願，還是上前解開了李老三身上部分繩索，隻留下手腕和腳踝的束縛，足夠讓他勉強活動，卻跑不出這屋子。
孫誌達則走到炕洞邊，用破布把屍體重新蓋好，又把木板按回去，像是從沒動過一樣，隻是空氣中的腐味和血腥味，怎麼也掩蓋不住。
一行人魚貫而出，趙小雲最後一個離開，她關門前回頭看了一眼，李老三依舊癱在地上，眼神空洞地盯著屋頂，像個沒有靈魂的木偶。
她輕輕歎了口氣，轉身關上木門，將那間藏著秘密的屋子，重新鎖在了弄堂的陰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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