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薇半蹲在地,畫板架在膝蓋上,手裡捏著一支狼毫小楷筆。
她蓮花紋的外輪廓已經用鉛筆勾完,下麵得用小楷筆蘸上極淡的墨,順著原壁畫的線條補描殘損的花瓣邊緣。
“手腕再往下沉一點,花瓣的弧度是往裡收的。”
周明遠蹲在不遠處,手裡拿著皮尺,說話時聲音壓得像耳語:“你看壁畫上那道折痕,原畫師下筆是帶頓挫的,你剛才那筆太飄了。”
梁薇嗯了一聲。
手腕微微往下壓,筆尖在無酸紙上頓了一下,再輕輕帶過,畫出和壁畫相近的厚重感。
她側頭看眼壁畫,西壁的蓮花紋早已不完整,最外層的花瓣缺大半,露出底下灰白的地仗層。
有些地方的顏料層已經酥堿,用手電筒光斜著照過去,能看見密密麻麻的細小裂紋。
她拿起身邊的《壁畫線描現場記錄冊》,翻到同事手繪記錄的那頁。
這些繪圖記錄全是之前同事白天進窟時,憑著眼睛仔仔細細記下的細節。
從花瓣的殘缺邊緣到紋路的頓挫走向,都用鉛筆勾下來,等到夜裡再慢慢補全。
每一處都全憑壁畫修複師手繪記錄。
當然他們也會用膠片相機作為輔助,來拍下壁畫的關鍵處。
隻是樣片得等到任務結束,或者是由跑物料的工作人員送去研究所送洗。
顯然現在梁薇拿不到照片,手繪稿便成為眼下最靠譜的參照底圖。
梁薇對著照片看了兩眼殘邊,又用手電筒側光掃過壁畫,借著光線看清顏料層的細微凸起,繼續在草稿紙上勾了兩筆,比對後才往正稿上落墨。
“周老師,這片花瓣的顏色有點怪。”
梁薇輕聲開口,手指虛點壁畫上一塊泛白的赭紅色:“是不是之前積沙磨掉了膠層?”
周明遠放下皮尺,挪著步子湊過來,從工具包裡掏出一個放大鏡,輕輕架在眼前。
看仔細又離遠些,回道:“對,沙粒長期摩擦,把表麵膠層磨沒了。”
他的聲音裡帶著惋惜:“把現在的樣子精準臨摹下來,算是給它留個底吧。”
梁薇從包裡拿出色卡本,挑出兩支赭色彩鉛,在廢紙上反複疊色比對,再慢慢上色。
就在這時,崖壁外傳來風聲。
起初風聲像遠處的哨音,沒過多久變成“呼呼”的咆哮,刮得石窟頂部縫隙發出“嗚嗚”的聲響。
“什麼情況?”一邊還在用橡皮擦線稿的小周手一抖,鉛筆差點掉在地上。
梁薇立刻按住他的胳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風聲越來越近,細沙順著縫隙灌進來,打在臉上又癢又疼。
梁薇用手穩住畫板。
這時她聽到“簌簌”的聲音。
抬頭一看!
37窟西壁的蓮花紋壁畫在掉沙!